第106章 双黄鹄(十四)

入目所及,皆是或明或暗的红色,暗的是木料,明的是绫锦,翘头长案上堆叠着花生莲子塔,俏生生地盖上双喜字。原先阻隔的屏风不见了,换成了高垂而下的彩绣罗幔。

孟嘉弹了弹三足香几上的一盆金兰花,觉得这小景做得十分精致玲珑,似有鲜活生气。而掌大的盆里铺的,却不是卵石,而是色彩各异的大小珍珠。

美是真美,贵是真贵,就这么一尺来高的小东西,怎么说也得五十金起步。

“人外有人,”孟嘉叹了一声,“天外有天。”

这东西并非做不起,只是少有人会花这么大心思在这些外人看不见的地方。

“喜欢?”华纾坐到桌前,冲她招招手。

“喜欢啊!”孟嘉走过去坐下,笑吟吟道,“金子珍珠谁会不喜欢?没想到,你还会留心在这些小东西上。”

“上次在别人那里瞧见的,想你或许喜欢,顺便捎了过来。”

“别人?谁呀?我可认识?”

红丝绳栓结着两只小瓠瓢,华纾把其中一只,递给她:“还不认识,以后会认识的。”

“这样。”孟嘉下意识接了,看了看酒液,又看向华纾,“合卺礼?”

华纾点点头。

“分杯帐里,原是如此,有趣。”孟嘉晃了晃指尖的小瓠瓢,笑道,“那就喝吧!”

两人仰首,慢慢饮尽。孟嘉搁下瓠瓢,才道:“什么酒?又苦又甜的。”

华纾把手里的一半瓠瓢扣在她手上那只上面,用上面的红绳系住瓠腰:“酒是葡萄酿,酒器是苦的,自然酒也沾了苦味儿。”

“我知道,同甘共苦嘛。”孟嘉一笑,回想了一下喜娘给她讲过的礼节,“这是最后一项了吧?”

华纾闻言,挑起眉来瞧她。

孟嘉被看得发毛,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不是?”

华纾似笑非笑,往幔后抬了抬下巴示意:“要不你去后头瞧瞧呢?”

孟嘉脑子一炸,顷刻想起来了浣月楼那夜华纾是如何情形,不大清醒间又同她说过什么。

事实上她完全误会了,华纾其时非但清醒,而且是非人的清醒。饶是言语不清不楚,也难免对孟嘉有所影响。当日借机种下的一颗火种,便是留待今日引燃。

不过,这时候,他倒并没那么急切的旖旎心思。

他笑着补了一句:“想些什么?怎的不去,看看妆台可还喜欢?”

“……哦。”孟嘉醒过神来,看看华纾一副无辜不解面孔,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逃也似地掀开帘幔进内。

先把身上的钗环卸了再说吧。

她进了去,想了想,先把外面的嫁衣脱了,随手扔在旁边的榻上,才坐在镜前开始慢慢脱镯子摸头簪。原本这头发前前后后的大簪小簪就多,这里面灯色又昏,前面的还好,后面头发里的就只能一点一点用指头摸。这还没完,待会儿梳才是一项浩大工程,早知道这么麻烦,该叫个丫头来帮忙的。

想起华纾在外间,孟嘉动作顿了顿,还是自己吭哧吭哧地摸。

她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勇气瞧见华纾了。

没多大会儿,外头有低低的说话声响起,似乎是丁茵。

孟嘉唤了一声:“丁茵?”

果然有个女声应了一声:“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

“是!”

脚步声果然响了起来,孟嘉道:“我这头发不大好弄,你帮我——”

不是丁茵,是华纾。

他一身喜袍整整齐齐,比白天里还艳还妖。

华纾径直俯身,扶住她肩头,轻轻地亲了亲她耳根,慢慢道:“这时候有事不叫我,叫别人?嗯?”

孟嘉:“……什么别人!梳头叫丁茵不是很正常吗?你会?”

他还真会。

那不怎么听话的头发在他手里乖得很,三两下就被解了下来。

这十分出乎孟嘉意料,她夸张笑道:“你还有这一手?”

华纾握着她的头发梳顺,悠悠道:“这有何难?”

“……”

她仰首笑道:“真贤惠啊……华世子?”

华纾放下手里的头发,指尖轻轻挠挠她的颈子:“去沐浴!”

孟嘉起身,双手交叠,有模有样地向华纾颔首,笑道:“是!”

言罢解去腰封,把中衣外的几层也除去。

丁茵在浴房里等着伺候,孟嘉舒舒服服地在香汤里泡了一会儿,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发起懒来。

丁茵替她将头发绞干,第三次催道:“大人,春日里犹寒,恐怕泡久了不好,还是及早出浴吧。”

孟嘉业已有了睡意,遂点点头,站起身来。

她出去时,华纾是不在的。孟嘉也不客气,径直拉开锦被,睡了。

饶是华纾并未耽搁多久,回房时也已是一片静悄悄,他拉开帘幔一瞧,红锦环簇下玉琢样的人呼吸已然匀绵起来。

“……”

他坐在床畔,摸了摸她发尾,还带了点儿潮气,没有彻底干透。

孟嘉睡眠浅,乍然床前多了个人,不看也知道是谁,皱着眉头朦胧瞧了瞧,又合上眼睛,咕哝:“回来了。”

“还累?”华纾笑了笑,俯下身来,趴在她脸前,低声道,“我的好夫人,所谓合卺之欢,合卺完了,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是什么?”

话音刚落,孟嘉醒过味儿来,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睁得太急,又下意识眨了几眨。

华纾在那恢复淡色的薄唇上啄了一下:“明白了?”

孟嘉沉默片刻,含糊应了一声:“嗯。”

其实不大明白。

这门功课,原是母亲在女儿出嫁前点拨,但他们二人的婚事成得旷古绝今,她只知道素日两人同进同出之际约略与寻常夫妻无二,却毫不晓得里头的差异之处。

华纾知道她不会明白,却故意暧昧笑道:“那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孟嘉有点儿慌,心跳在昏沉的安静里越发清晰,指尖微微发颤,这下是真正的睡意全无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五官还能勉强保持淡定,应当瞧不出什么破绽来。

华纾没等着顺她的接话往下捋,却紧接着又慢悠悠道:“可你明白的,这事男子向来不大懂得,听闻一向是由你们女子做主的。”

闻言,孟嘉不着痕迹地吐了一口气——原来他也不大明白。

她做主是吧?那就很好办了。

“你知道,我今天累得很。本想着什么都交给你,但既然有些事你不大懂得,就不好勉强。看来这事委实是急不来,左右名分已定,剩下的明天再说也不晚,不必着急,不必着急……”

她故作大度地一摆手,就想推开面前的美人,极没有出息地翻身朝里面去。

美人极其敏捷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非但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还径直贴在她唇上索取起来。

这在从前本也算多见,是以孟嘉倒并不慌乱。因想着是新婚,她还努力顺着华纾的意思松去了戒备,只是今夜似乎格外不同,两人缠绵许久,华纾还没有任何收官的意思。

孟嘉喉咙发干,忍不住软声道:“可该歇了?”

华纾含混回道:“是……”

华纾终于放开了她,孟嘉还没松出该松的一口气,他陡然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腰后,哑声道:“帮我把衣裳宽了。”

她摸索着,照他的意思解去腰封,又一一拉开他的几重衣带。

“好了。”

几重衣衫齐齐从他肩臂滑落地面,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又攥住她的手搁在鲜红的中衣腰际:“还有呢?”

孟嘉犹豫了一下,顺手把衣带扯开:“这样好了?其实春夜微寒,没必要……咳!”

“寒?”华纾的手不大安分地顺着她的臂膊滑上肩颈,低声道,“我都快被一把火烧成灰了。”

话音落,孟嘉衣领立刻被他扯开一大块,莹洁的肌肤衬着鲜红的中衣,像烈火里灼烧的白玉。

孟嘉下意识抬手盖上裸露的肌肤,面前却传来一声喟叹:“被我骗了那么多次,还是什么都信?”

孟嘉一怔,立刻抬起头来:“你又骗我!”

华纾没解释,复又欺身而上,启开了她的齿关,汹涌地掠夺者她的一切,将她的嗔笑都吞了进去。孟嘉被这猛烈而又绵长的攻势弄得措手不及,推在华纾肩头的双手软软地被炽热的胸膛挤开,她没了力气,头脑被这又一阵侵略索取得发晕。

修长的十指早已顺着腰背攀升到肩头,推着她靠得更近。直到她闹不清自己为什么有两颗心,一柔一刚地在左右胸膛猛烈跳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锦缎纱罗凌乱遍散,孟嘉什么力气也没有了,只觉得胸腹间闷着一团气,急需个发泄的出口,迷乱之间,嗓子里陡然挤出一声甜得腻人的闷哼,立刻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华纾一怔,松开了她,孟嘉立刻下意识捂上了自己的唇,表情像见了鬼。

华纾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很多,哑声道:“真好听,再哼一声给为夫听听……”

孟嘉一开口,说话都不像她自己在说,又把她自己吓着了,赶紧闭嘴,捂着脸摇了摇头。

“别怕……这儿只有你和我……”华纾瞧着指下玉色的肌肤浮上浅红,忖度约摸是到了时候,遂哄道,“夫妻之道,人之大伦,知不知道?”

孟嘉默默点了点头。

“不愿意?”

女子沉默片刻,抿了抿唇,慢慢地把双手交叠在他后颈,瞧着那双凤眼,嘟哝道:“……随你,反正我是不大明白怎么回事的,你明白你来。”

华纾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眉毛,笑道:“真的随我?”

这次孟嘉没犹豫,点了点头。

于是天真的小孟大人,第二天睡过了午时才醒。倒不是华纾多么能折腾,大部分原因是,华纾的明白,也仅仅是理论上十分明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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