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抽出时间陪蒋父做手术，江尧和孙尚换了几天班。
“怎么突然要和我换班啊，你病还没好全吧，这么着急上班吗？”孙尚皱着眉头责怪道。
江尧知道他在关心自己，可以想到蒋父的事情心里一阵郁结，“没事，打完针后好了很多了，过几天我要陪我爸去做手术，到时候还给麻烦你盯着店里了。”
孙尚一听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接连遭遇亲人的离去，自己还生着病还要为父亲做手术而担忧，就算是铁做的人也顶不住。
孙尚眼中透露出一丝忧心，欲言又止，江尧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对了，新店的店面找的怎么样了？”
咖啡店开分店的计划很早之前就有规划了，江尧这些天因为个人原因不得不暂时搁置，只能把一些前期工作交给孙尚。
“我看了好几个地段，但要我看最有前途的应该要属玉林街那块了。”
“那块我记得不是都是一些居民楼吗？”
“是，那是之前了，那里新开发了一个商城，周围还有好几个学校，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年轻人去逛街，我们店到时候肯定不愁没客源。”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们还要考虑他们的消费能力。”
玉林街那块是有学校不过都是些小学和高中，把店开在那儿，放假时还好说，工作日就可能无人光顾了。
孙尚也意识到自己考虑的不严谨，心虚的摸了摸后脑勺，眼神中透露出愧疚。
“抱歉啊，考虑的不周全。”
江尧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慰道：“没有，这几天你要盯着店里还要忙着找地，是我自己的问题，耽误了这么久，过了这几天就轻松了。”
蒋父心理挣扎了几天后终于拉下脸面同意了江尧的要求，江尧一早就收拾好出了门。
蒋父几乎一晚没睡，苏宁看他这几天心神不宁的还以为他出了啥事，吓得连声质问他：“蒋礼！你这几天鬼鬼祟祟的，成天心不在焉，你告诉我你在外面干了啥坏事，你是出轨了还是没工作了？你今天要是不说我就带着小阳回家去！”
蒋父吓得赶忙低声下气地解释，“我怎么可能会出轨啊，你干嘛这样想我啊，我就是在工作上遇到点困难而已，你消消气好不好，我这不担心你跟着我一起瞎担心嘛。”
苏宁谅他也不敢在外面偷吃，毕竟他还要靠她家扶持，就连他的工作还是她爸帮忙找的，于是冷哼一声，斜眼瞥了他一眼，“行吧，暂且相信一下你，你最好不要让我捉住你的小辫子。”
蒋父连声答应，搂着苏宁不断的说着甜言蜜语。
等江尧抵达时，蒋父正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抓耳挠腮，手时不时的摩擦着裤子，正当他等的心急如焚的时候，看见眼前出现一双腿。
江尧面不改色的看了他一眼，“去哪找你的医生？”
蒋父漏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搓了搓手，好像已经忘记曾经的龌龊，“走吧走吧，我带你去。”
坐久了难免腿抽筋，他起身时不由踉跄了一下，还是江尧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蒋父顺势借着江尧的力一瘸一拐的去科室。
等了半天终于轮到蒋父做手术了，进手术室前蒋父还紧紧地拉着江尧的手不放，不断絮絮叨叨，试图从江尧身上寻找认同感。
“小尧啊，这是个小手术，肯定会没事的对吧。”
江尧拍了拍那充满褶皱的手，轻声安慰道：“放心好了，我在外面等你。”
直至病床彻底不见，江尧才坐了下来，他不禁思考原来人不管曾经怎样一定会害怕生死，可是母亲当初却能坦然的面对死亡。
其实在之后江母放弃手术时，外公他们来病房大闹了一场，他怀疑一定是蒋礼给自己女儿洗了脑，不然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放弃能多活下去的时间。
他的手指颤抖地指着江母，跺着脚不可置信地质问着：“你到底怎么想的啊，啊？你要觉得钱不够，我卖了房子也可以治你，那个蒋礼他不让你治你就不治呢？他给你灌了什么**汤啊，你忘了你还有小尧吗……”
原本还气极了的老人不禁声泪俱下，姨妈和舅舅在一旁拉着自己的父亲，好不让他倒下，江母看着父亲哭了自己也不由泪流满面。
“爸，我知道，我知道我想活你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可是我不想啊……”江母好像放下自己的重担了，她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看着父亲和姐弟震惊的模样，她不由掩面吐露自己的心声：“我不想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我看着自己的头发逐渐消失，我天天疼，你知道那种痛吗？那种你哪怕睡一分钟它就会给你重拳的感觉吗？我知道蒋礼他在想些什么，他就是觉得我是个累赘，我也知道爸你是真的爱我，可是真的我现在活下去太疼了，我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外公听的愣了神，眼泪好像忘记了流淌，轻声询问着：“那你也不要小尧了吗？小尧还这么小……”
江姨也顺势询问着：“对啊，妹妹啊，你走了一了百了，那小尧呢？他这么小没了妈，还不给被欺负死。”
虽说她也支持江念宛不治病，毕竟化疗一次要花那么多钱，就算他们一家子凑出来了延长那么几年的命，那之后呢？总不能全家一起喝西北风吧！
“爸，弟弟，姐，你们就让我自私一次吧，我就是不想窝囊的活着，小尧长大了会理解我的，他还小，我只求你们别让他在蒋礼那儿受太多委屈……”
小江尧在外面听完了全过程，父亲接了一通电话让他自己回来，他要去工作，在门口时他就听到外公和妈妈吵架。
小江尧听着妈妈诉说着自己的疼痛，肿着眼睛流干了眼泪，他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因为他没有发现妈妈这么疼，所以妈妈不要他了。
他不知道死是什么，只知道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直到江尧后面长大了方才理解母亲的那番话，他支持母亲的决定，母亲想要有尊严的活着，放弃生命不是她的自私，而是她的权力。
现如今江尧也更能体会到母亲在面对一次次手术，从一开始的畏惧到后来的麻木，每天都要独自接受死亡的审判，再一次次被从死神的魔爪中拉出来，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手术后，医生叮嘱着手术后的注意事项，“好了，手术很顺利，待个一周左右就能出院了，这几天吃些清淡点的，注意一下作息。”
江尧认真的记了下来时不时问了几个问题，蒋父在一旁笑容满面地摆弄着手机。
江尧送走医生，看着蒋父这态度全然转变的样子皱了皱眉，“我去给你买点粥，水在柜子那，要是觉得哪不舒服就按铃。”
“嗯嗯嗯。”
江尧叹了口气无所谓他有没有听见，一个人出去了，蒋父半天才发现江尧不见了，“这崽子又跑哪去了。”
江尧提着水果和粥，正打算换手开门时就听见蒋父打着电话说道：“哎呀，我这不怕你们担心嘛，你看！我这不全头全尾出来了吗？你也知道，爸他对我有点意见，我要因为这么个小手术惊动了全家，他肯定看我更不顺眼了。”
“哪有，我爸才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蒋礼，你刚做完手术，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算了，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我去的时候直接买，我必须要看看你才放心。”
“好啦好啦，你别这么着急，有你这份心意我早就好了……”
听着病房内属于“家人”间的聊天，江尧放下了开门的手，垂目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直至这电话粥煲完才打开了门。
蒋父被开门的动作惊动，看了眼进来的儿子不由心虚道：“怎么买了这么多水果啊，净整这些浪费钱的，不过待会你弟弟要来了，到时候让他帮我分担点。”
谈到蒋阳他明显话更多了，眉飞色舞道：“你弟弟长身体嘛，天天……”
江尧不想听他这些无用的话，更不想看见自己买的东西还被人借花献佛。
语气不耐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你先喝点粥，我店里还有事情要忙，待会苏姨要来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回话放下粥和水果就走了，蒋父原想破口大骂，但是一想到自己刚做完手术不可以动怒，暗的啐了一句：“小崽子翅膀硬了，不听老子的话……”
江尧回到家时天色已暗，几颗零散的星星点缀着夜空，打开空无一人的房屋，他却感叹终于回到了生活的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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