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出现在最后的封锁线上,他粗糙而线条僵硬的身体十分灵活,躲过了探照灯,又躲过了陷—阱,不知何时他手里的枪对准了藏在暗处的人。
暗处的人迅速一躲,他变换身形地跑,但没有避开所有子—弹,同时手里的DBS散—弹枪跟敌人脸对脸输出。
胜利者永远不会有两个,短短几秒钟里,大家像被冰冻住了,直到字体加大的红色的终结出现,现在的人才解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冲破封锁线》首次职业联赛,冠军就是UNZ战队!终结者——Aron——奚嗣音!”
二〇一五年十一月十一日,十二支队伍参加《冲破封锁线》的首次超级联赛,在将近两个月的激战后,终于迎来最后的结果。
在全场欢呼和喝彩中,UNZ战队夺得了首个冠军头衔。
外面正在下大雪,地上白茫茫一片,空中的风卷着棉花般的雪,即使天气寒冷,交通不便,热爱这款游戏的玩家还是不远万里地赶过来观看比赛。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终结最后一个敌人的奚嗣音,“你参加比赛的初衷是什么呢?”
“我想让所有热爱游戏的人知道,让厌恶游戏的人也知道,电竞不是不务正业。”
庆祝宴上,人来人往,酒杯相碰,笑声和谈话声混在一起,很是和谐。
“你怎么一个人?”
“他说有事不能来。”
“没看你的比赛?”
奚嗣音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下,他向队友解释,也像在安慰自己,语气很轻,“有重播嘛。”
“那也……”易伟立刻被队长王东灿瞪了一眼,他想了一下继续说,“反正我们最后赢了,跟做梦一样。”
“对啊,当初可没想到会有今天呢!”
“明年还来吗?”
“当然。”
“你们来我就来,只要我的技术不退步。”
“那不是……”易伟看了一眼奚嗣音,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好友说,自己看见对方的男朋友跟亚军队的队员有说有笑,举止亲密。
这时候奚嗣音观察到队友的表现,因此也发现了褚裟,对方被他的手下败将挽着胳膊。
曹江淮看着奚嗣音举起酒杯,他身边高大瘦削的男人跟着看过来。
“这……”
“队里还要庆祝吗?”奚嗣音面色如常地询问,似乎并不把曹江淮的挑衅放在心上。
“当然。”这时候队友也不敢提让奚嗣音带男友过来了,对方正跟他们的对手打得火热呢。
人有些多,褚裟一边避开别人一边走向奚嗣音,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也没有尴尬的神色,“我以为你不会来。”
“所以你就来了吗?”
“他没你厉害,我知道八——九要输,一看结果,压对了。”
“你又去玩了?”
“只是想去压你赢,放下钱就走了。”褚裟揽住奚嗣音的腰,他贴着他的耳朵,“我知道只有你会让我赢,要是换了其他人,我哪敢啊?”
“没多玩会儿吗?”
“一个人很无聊的。”
“我不信你。”
“为什么不信?”
“没人一直看着,你不会老实的。”
“那你就一直看着我嘛。”
“我没有那个时间,还要回去训练。”
“给我装个定位。”
奚嗣音笑了,他看着褚裟,“让我在哪里装定位?”
“在这里。”褚裟牵着奚嗣音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又放在细长脆弱的脖子上,“这里,或者这里……”
“好了,别闹,我还要去队里。”奚嗣音到底还是怪褚裟和别人在公开场合亲密,他没有叫对方一起去。
街上人群围在一起,大家窃窃私语,警察护着一个女人从人群里出来,他们上了警车。
“怎么回事?”
“那女的恋爱脑。”
“哦,是这样。”
没有下文了,几个刚拿到冠军的电竞选手很是沉默,国家在三年前将恋爱脑入刑,人人可以举报身边的恋爱脑,从而获得奖金。
奚嗣音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他不想队友为了自己的面子这般小心翼翼,“教练说要去度假,你们想去哪里?”
“去那个温泉酒店,我早就看中了。”
“好,我给那个酒店打电话。”
“大家一起平分花销。”
“我想请你们,下次咱们再平分花销。”
“也行,我们轮流请嗣音吃饭好了。”
“就这么办。”
电话响了好几次,奚嗣音都没有接,期间他看过一眼那个陌生号码,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继续跟队友庆祝胜利。
“妈妈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电话那头的父亲很是生气,他训斥当儿子的不孝顺要下地狱。
“在忙,没有听到,你有事吗?”
“你妈妈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一趟?”
奚嗣音想不太明白,自己和家里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要回家叙旧,“需要多少钱,我打给你们。”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儿子孝顺老子钱天经地义,还要多回家,你是什么态度?”
“我有点累了,所以没想到,回不去,教练说要继续训练。”奚嗣音已经不耐烦了,他总是被父亲训斥不孝顺,其实也没见父亲孝敬爷爷。
奚父更加气愤,他说奚嗣音当初不好好学习非要去玩游戏,一点儿出息也没有,即使他和妻子一直花着儿子赚的钱,他也刻意忽视这一点。
“你还要把我送去戒网——瘾吗?”奚嗣音突然问出这一句,把电话那头的父亲给问愣了。
大概过了十几秒,奚父怒气冲冲地问儿子是不是不服气,是不是要气死父母,“你真丢人,你怎么不去死?活着丢老子的人。”
就在奚嗣音愣神的时候,手里的话筒被身边的人拿走,他忘记了呼吸。
褚裟笑意盈盈地跟奚父问好,“老东西,还活着呢?”
“你怎么在?你怎么敢祸害我儿子?我要报警,把你送进去!”
“小心我叫嗣音不给你们打钱了。”褚裟说完就听见嘟嘟声,他放下话筒,眨着眼睛问奚嗣音,“这么好的时候,干嘛听这老头放狗屁?”
奚嗣音终于开始呼吸,他靠在褚裟怀里,没有说话,只是靠着。
“今天我看见……”
“看见什么?”
“没有什么。”
褚裟扯起嘴角,不是笑,有些冷,“刚才爸爸打电话说妈妈去世了,她说我不回去就不下葬。”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伯母去世了?”
“刚刚打的电话。”
“收拾东西,我们快点赶过去。”
“你队里不还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他们要去温泉酒店,我们俩又不是没去过,给他们订好房间,再给我们订机票就行了。”
等着奚嗣音把所有事安排好,一直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褚裟终于起身。
“该走了。”奚嗣音把一件新大衣递给了褚裟,“试试看,我觉得适合你。”
“好。”褚裟直接穿上,他看着给自己整理衣领的奚嗣音,“辛苦你替我处理那么多事情了。”
“以前总是你帮我,现在我总算有能力帮你做些事了。”
褚裟把头靠在奚嗣音的肩膀上,将手覆盖在对方手上,十指相扣。
下午他们就下飞机了,一路上没遇到一个红灯,到的时候,褚裟母亲的尸体还躺在卧室的床上。
褚父走出来,他保养得当,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有一米七九,高而瘦削,穿着整齐的西装,风度翩翩,褚裟的嘴巴像他,父子都是薄薄的嘴唇,花心薄情的相貌。
“怎么才来?”
褚裟没回答,他进了屋,先伸手合上母亲的双眼,无视跳脚的父亲,虔诚地念了一段超度的经文。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褚父把声音压的很轻,其他亲戚还没到,但也快来了,“你要你妈的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心吗?”
“她抑郁是因为你出—轨,又不是因为我出—柜了。”褚裟丝毫不慌,他把自己家私密的事轻松说出来,气得他爸要冲过来打他一巴掌,只是被奚嗣音挡下了。
“伯父,冷静一些,我们安排伯母的葬礼好吗?”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即使落魄了,褚父面对奚嗣音也趾高气昂的,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赶紧离开,等大家到了,看见你像什么样子?”
“舅舅没第一时间赶过来吗?”褚裟把奚嗣音拉到身后,他们牵着手,站的很近,“亲姐姐为了给他还赌—债接受高额礼物,名声败坏,最后抑郁而终,他都不来看看吗?”
“别再说了,你让大家看笑话吗?”
“爸爸,即使我不说,这个家也早就是个笑话了。”
“我去联系丧葬店。”
“辛苦你了。”褚裟捏捏奚嗣音的手背,他不再和父亲拉扯,而是独自走去二楼阳台抽烟,以前母亲会在这里晾衣服。
还是很久前的事了,母亲很少和他相处,她总是在为唯一的弟弟收拾烂摊子。
奚嗣音联系朋友安排了丧葬服务,他仔细地挑选着适合接白事的酒店,渐渐的,头有些疼,一双手就替他按摩了起来,“我以为你心烦,不想过来。”
“没什么好烦的,我早就接受他们两个没那么爱我了。”
“你真不知足。”
奚嗣音以前很羡慕褚裟的家庭,不止因为对方的父亲是重高校长,母亲是高级教师,还因为他们对孩子很好。
“怎么就不知足呢?”褚裟反问,他眼里带着泪光,“嗣音,是他们更不知足,好好的家,就这么毁了。”
“我想起以前了。”
“有什么好想的?我都不记得了。”
“既然回来了,等葬礼结束,要去老地方散散心吗?”
“如果我们没别的事,如果。”
褚裟把头埋进奚嗣音的肩窝,好像有一点哭音,又好像只是沉默,高而瘦的身体在黑暗里不甚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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