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面一片其乐融融，笑话一个接着一个地频繁冒出来，妙语连珠的男人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小褚，我能这么叫你吧？”
“当然可以了。”褚裟倚着枕头，“警官总是来看我，还给我讲有趣的故事，我都想把你当哥哥了。”
“当然可以，我没有弟弟。”章天骐的妈妈是小学语文老师，因为计划生育就生了他一个，“我一直羡慕有弟弟妹妹的人。”
“真的闲吗？”
章天骐知道褚裟很聪明，骗不过去，于是实话实说，“如今在重案组当然不闲，领导一直施压，饭也吃不好，觉也没得睡。”
“听起来很辛苦啊。”
“是挺累的。”章天骐摸了摸褚裟柔软的头发，“着急也没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且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我听姐姐说你可厉害了。”
“她都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说你破案快，特别厉害。”
“就只是这些？没什么具体点的夸奖吗？”
“你觉得敷衍啊？可是案子要对外保密，姐姐自然不能跟我多说。”
“你姐姐做得对，她是对的。”
实在地说，章天骐办案能力一流，可是性格不好，又很自负，嘴巴欠，没人当着他的面夸他，大多贬损他自以为是。
因为褚裟的眼神过于清澈，章天骐非常不自在，他不是被夸得害羞了，而是对自己想要借着对方来调查尹沅有些愧疚。
“我想上厕所。”
“来，我扶你去上厕所。”
褚裟看了一眼自己的拐杖，他是过马路的时候突然发病，人昏睡过去，被车撞伤了腿。
“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章天骐见褚裟磨磨蹭蹭地愣神，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把褚裟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
“谢谢。”
“不是，之前还没有仔细注意过，你怎么这么高？得有一米九吧？”章天骐感觉自己整个人被褚裟给笼罩了，他挺高大威猛的，头一次被人衬得“娇小”了。
“不到。”
“有专家说过，人多睡觉会长身体。”
章天骐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儿，他想摆出年长者的姿态来，身高不给面子，“小褚啊，你长这么高，应该烦恼过驼背一类的吧？”
“没有，我有昏睡病，所以没什么社交，不需要低头跟人交谈，时间很多，医生建议我多运动来提高身体素质，不过是在室内的健身房。”
“你好乖啊！难怪尹医生那么宝贝你。”
“因为天骐哥对我很好，所以我不想让你失望……”
系统对于宿主这副样子觉得很惊奇，它无法理解人类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复杂，明明宿主支持作为恶毒女配的姐姐复仇，却在男主面前表现得乖巧无害，挺能装的。
章天骐随意看周围，无意间低头瞥了一眼褚裟的*，吹起了口哨，挺像个混混的。
褚裟皮笑肉不笑，他这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不正经又嘴碎的警察，一般情况下警察都挺严肃正经的，为了对得起肩膀上的责任。
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坏人是黑的，普通人万紫千红，但章天骐就是白的，五彩斑斓的白。
“要是长我身上，我得被女人追着不放。”
章天骐就口嗨一下，他并不是那么放—浪形—骸的人。
“我不喜欢女人。”
“哇哦！”章天骐做作地怪叫一声，他一直都用这种不着调的样子来掩盖自己，但褚裟认真的眼神让他意识到了这不是玩笑，他松开了褚裟，局促地想找门离开病房。
“大直男害怕了？”
章天骐很快就找回了随性，“我怕什么？哥哥我可弯可直。”
“那你挺厉害的。”
“当然，我谈得恋爱不多，但开放程度不亚于外国人。”章天骐一开始是想用快乐的态度感染褚裟的情绪，让对方不抵触自己的接近和调查，结果装着装着真当好兄弟处了。
其实他的朋友并不多，可聊天的更少，可交心就没有。
说起原因，同事们大都想要升职加薪，想着柴米油盐，办案权衡利弊，而章天骐是他们眼里假清高的怪咖。
“你们说什么呢？”冰冷刺骨的声音一下子就把病房里欢乐的气氛打破了，尹沅的身上似乎带了停尸间的阴冷。
“开心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既然尹小姐来了，那我就先走了。”章天骐摆摆手，很是潇洒地走了，他不想被尹沅察觉到什么，特意转头跟褚裟说，“要守住我们俩的秘密。”
褚裟这些天也活泼了不少，他对着章天骐敬了个礼，“明白，长官。”
等讨厌的人走了，尹沅才放松了一些，“重案组那么忙，他怎么还有时间找你玩？”
“姐姐觉得他是想从我身上问出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
褚裟显然不想跟姐姐争执，他点点头，“最近工作怎么样？”
“他们让我解剖那个男人，跟父亲的死法一模一样。”
“复刻了杀人手法……”
“我只有你了，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离开医院。”
“我不会有事，反而是姐姐……”
“姐姐怎么了？”
“照顾好自己，不要太累，你看你眼睛里的红血丝。”褚裟叫尹沅赶紧躺下休息，不然他就撒泼。
尹沅把头放在弟弟的腿上，那双病态苍白的手抚摸着她微卷的头发，阳光照在身上，一切都是那么温暖，可照不暖的东西多了。
查案子总会遇到意外，比如现在。
“冷静啊，大兄弟。”
章天骐拿板凳护在胸前，他惊恐地盯着拿刀的纹身师，“我就是好奇一下你那天去哪里了，你怎么这么激动？不干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淡定，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你去死吧！”
“好好说话不听是吧？”章天骐并不是真害怕，他只是不想使用暴力，一只手握住电—击棒就捅在了纹身师的肚子上。
纹身师被电倒了，他躺在地上抽搐，被章天骐用木棍戳了戳，嘴里说着什么。
“现在能好好跟我说了吧？”章天骐凑在纹身师耳边，他发现对方也说不了了，气得骂了一声。
一根棍子挥下来，打在章天骐身上，他倒了下去。
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青年打坏监控摄像头，绕过章天骐和纹身师来到监视器前，他调出刚才的监控视频，又调出之前的某段监控也删了，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又拿到一支录音笔，临走前踢了一脚纹身师。
章天骐醒来的时候，天都暗了，他摸了摸后脑勺，不明白哪个孙子偷袭了自己，这附近就纹身店有监控，还被偷袭者删了视频。
“真倒霉。”
“什么？”
看着褚裟不解的眼神，章天骐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他补充了一句，“我来的路上踩到了狗屎。”
“哦，那真糟糕。”
“还被狗屎的主人咬了一口。”
“接二连三地倒霉，外面还是阴天，你一定有点不开心。”
“没错。”
“你现在需要一些开心的元素。”
褚裟打开电视，他找了部动画片播放，“成年人的世界太勾心斗角了，动画片幼稚，但能让人暂时放下烦心事。”
事实上，人要是非做键盘侠，就算是看动画片，他也能挑刺。
“美羊羊真双标。”
“只是沸羊羊太讨厌罢了。”
“其实我觉得这个很幼稚，我们说点有意思的事情吧，或者谈谈心，我关心你现在住院的花费，还有谁来照顾你一类的。”
“姐姐的父亲是这边堂口的老大，地痞无赖大都归北堂管，他去世以后，接手堂口的陈叔对我们很好，还给钱让我看病住院……你一直想知道这个吧？”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远离他们。”
章天骐终于有机会开口问自己最想知道的事了，“你姐姐是怎么过了政审的？”
“一位好心的女士收养了她。”
“跟直系亲属断绝关系了？”
“可能吧，我没有那么清楚。”褚裟心想，一本三流的爱情小说还能有什么逻辑，他确实不清楚。
章天骐还想再问点什么，但尹沅过来了，她像幽灵一样站在门口盯着他，“看来我得走了。”
“不送。”尹沅语气冷淡，她对于章天骐屡次来打扰的行为很不满，但还没有发作。
“最近尹医生下班挺早啊。”
“到点了就下班，不行吗？”
“行，这太行了。”
北堂里，流氓无赖集聚一堂，人声嘈杂，混乱不堪。
“安静，人都来了吗？”
陈叔坐在首位上，他一口黄牙，头上有很长一道疤，确实是像恶人，显而易见的黑。
“谁再吵我就弄了他。”
褚裟拄着拐杖走过来，他有些烦，因为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再说一遍，配合章警官查案，一切生意等他走了再做。”
“不让做生意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褚裟不做这些脏生意，他靠直播行为艺术赚取流量，然后变现，警方的调查耽误不了他赚钱，“谁敢再对他出手，你看看我会不会断了你的财路。”
章天骐正在看褚裟发布在网上的行为艺术的视频，出乎他意料之外，不是什么猎奇的行为，没有哗众取宠，比如垒一个缩小版的荷塘，用白萝卜雕莲花放在里面，剪一张很大的纸，剪一天剪出城市夜景图……
“谢谢姐姐，这就是我想要的木头。”褚裟高兴地接过手提袋，他无意中看到尹沅受伤的手，“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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