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鸦女睁开了眼，她感受到有人在动她的伤口。
“纷纷你快来看，叶河醒了。”
红衣少女惊喜地喊了一声，“幸好你给他输灵力吊着，不然神仙来了他也得死。”
“纷纷，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的脸色有些…”
惨白得不像话。
雪纷纷感觉浑身发冷，甚至筋脉有些堵塞。
但以为是之前受了伤，加上输出大量灵力所致。
强撑着回答，“我就是有些累，不碍事。”
“天光，你刚才说有毒的那只箭，其实是卢师兄射的。”
“什么？”天赵光大吃一惊，“他居然敢干这种事！等师叔回来我就告诉他。”
“纷纷，今日师叔和我说，他…”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一向清冷的雪纷纷难得疾言厉色。
桃游宗主看重天光，她们终究不一样，是两个世界的人，好友众星捧月的意气风发，更显得她无用而处境孤寥。
一个自惭形秽的人，听见些微动静都会风声鹤唳。
叶河静静地听着她们交谈，名唤天光的女子说起了另一件事。
“何师叔与汨川师兄已在赶来昙城的路上，只要他们在，伤你的幕后黑手一定会被纠出来。”
“就，两个人？”叶河突然开口，有些失望。
这嫌弃的语气令赵天光沉了眉，“何师叔乃是元婴期的修士，修为高深，我师兄更是当世最强剑修，听过混沌天道吗？那可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赵天光撇了撇嘴，这人真不识好歹，他们不辞劳苦来帮昙城除妖，这般语气看不起谁呢？
人间的修士原来到元婴期这么不容易？叶河感叹，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在全身盛时期的她手里，是一招也抗不住。
直到听到混沌天道四个字，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这倒有点意思，当年重伤她的那些天神，都是由混沌天道修成正果，得证大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能修行混沌天道的人，皆是根骨绝佳，天资卓越，越到后期，修行速度越如江河奔腾，澎湃汹涌，一日千里。
此道只显现于人族之身，天生练气期圆满，一旦入境，同一境界最高层无敌，跨一境界最高层平手，生来便有气运护身庇佑，是神道选中的天命之人。
就算是跨两境，也能拖延一会时间，这个叫汨川的倒有点用处。
叶河无神的双眼望向白衣女子的方向，白日里就发现了，这人身上的伤口处，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妖气，而此刻味道更加浓郁。
快了，仙门弟子变成了尸妖。
道貌岸然的仙门，杀完她，又来救她，摇摆不定，这种自以为是的善良，真恶心。
叶河微微一笑，他们会和整个昙城，一起死得整整齐齐。
书房内，一灯如豆。
在挂着山水画的墙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看着手中那张仙门中人给的阵眼图，男人眼底一片漆黑。
“大人，叶河少爷已经脱离危险了。”
男人身型一顿，喃喃自语，“他的命真是硬。”
仆从低下了头，他跟着大人几十年，只见过几次大人如此冷漠无情，偏偏这几次几乎都是因为少爷。
若非他知道少爷肯定是大人亲生的，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仇人。
可如果大人不在意少爷，又为何要请求仙人替少爷治疯病？
叶寒之起了身，仆从回道，“马车已经套好了，今夜仍回菩塔寺附近的院子吗？”
“不，去寺院。”
夜里的道路没什么人，马车很快就到了寺门口。
仆从敲了门，说拜访慧善师太，小尼姑说师太已经睡下了，若要听座，还请明日早些。
“请小师傅替我带句话便可，说，我们的儿子受了重伤，性命垂危，连他最后一面你也不见吗？”
“儿子？”小尼姑琢磨了下这两个字，师太出家前是县令夫人，那他岂不是——县令大人！
“大人稍等，贫尼这就去回禀师太。”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叶寒之孤身长立，站在一轮冷月下，深深地望了一眼寺门的缝隙。
她一直就在这里，经年累月地恨着他。
若非尸妖一案，他差点以为她真的忘却了自己。
“恨也好，也好。”
至少她到死那一刻，记得的仍然是他。
小尼姑腿脚利索，很快便带来了回话，挠了挠头才，“师太说，生死有道，循天理，轮回之中，自有解脱。”
“解脱？”叶寒之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一向端方的人难得失态，“她以为闭上眼就什么都看不见？以为捂住耳朵就可以天下清净？”
男人眉眼浮现狠戾，“我偏不许。”
小尼姑吓得一愣一愣的，从前在上香的香客闲谈中她听过一耳朵，说慧善师太做县令夫人前，好像是叶县令的嫂嫂。
现在看来，难道竟是真的？
…
时间到了第二日傍晚，桃游道人仍然没有回来。
而这一夜，伤情本该被控制住的叶河，却出现了尸妖的症状，浑身冰冷，瞳孔灰白。
寂静的夜，盈盈浮动着奇异的香味。
像尘，像灰，像死去的花在香甜地腐烂。
叶河将自身魂魄锁于丹田，将这具早就死去身体的控制权交了出去。
她随着异香在狂乱的夜里僵硬地摆动四肢，冷啊，黑啊。
只剩下被控制的身体本能。
几十只尸妖从四面八方出现，动作缓慢，远不如叶河造出来的怪物，它们最后停在一座废弃的荒院。
院中有口干枯的井，一具被挖掉眼睛的尸体摆放在上面，白色的道袍垂落于地，沾满了血污。
滴答—
滴答——
血的味道飘散在每一个角落，闻到这味道后，原本缓慢的尸妖群发了狂，开始快速奔跑。
叶河喉咙发痒，不知是尸妖的本能，还是鸦女的本能。
应该，很好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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