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熊熊烈焰从丹炉底部腾出。
祁纵和卿笑寒同时注入灵力,赤红的火苗和幽幽蓝光交织迭变。红蓝两色融会,似冰火两重贯通,呈两仪八卦之势,将药材聚合凝萃。
四周一片惊呼,不少人亲眼所见,祁纵拔了把草丢进丹炉。草是地上的野草,未经灵气滋养变异,他扔进去是想炸炉吗?
可现在正是成丹之时,没人敢出声惊扰。祁纵和卿笑寒各踞一方,汇入的灵力源源不断、不多不少,控制着火候。稍一不慎,就会功亏一篑。
在远处的高台上,淬丹讲师却一扶鼻梁上的琉璃镜,对同僚笑着说:“他们赢了。”
上百人围观下,火焰的红光与灵力的蓝光交相辉映,渐渐融为一体。磅礴瑰丽的紫气喷薄而出,当中隐隐闪动着雷霆,噼里啪啦作响。
忽然,一线丹香直直腾起,紫云簌簌消融。一丸通体透亮的复元丹当空落下,凝在丹炉顶端。
周围死寂了一瞬,满场哗然。
“他们的炉子没炸?怎么可能!姓祁的不是丢了把杂草吗?”
“这、这不合理……给出的药材里没有野草啊!”
人声鼎沸,学子们不敢置信。祁纵却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
卿笑寒袖手转到他身侧,笑吟吟道:“哥哥真聪明,让我沾光了。”
“我只是觉得场地古怪,炸炉的组也太多了些。”
祁纵一边拍草,一边说:“炸炉的缘故是火候和药方不对应,这我还是知道的。火候不容易出错,那就是药方的问题了。但是论火候和药方,我哪比得过医修?他们都会炸炉,怕是讲师给的药方有问题。要是多了什么,很容易发现,所以我猜少了什么。估计隐藏了一种药材,需要我们发现,而这里能被我们发现的,只有野草。”
他直起身,道:“说了这么多,全是猜想而已。不过我感觉把握很大,就倾力一试,幸好赌对了。”
卿笑寒目光柔和,问:“哥哥不怕赌错吗?”
“赌错就和所有人一样,都是零分,没什么好怕的。”
祁纵嘴上是这样说,实则心里有另外的想法。如果和别人在一起,他八成不会赌,因为按照他的运气,逢赌必输。
可现在有卿笑寒在,他便生出了赌一把的勇气。实话说,还是他第一次蒙对答案。
很爽。
爽归爽,题目是真的险——命题说“和复元丹越像,得分越高”,事实却是只要产生偏差,便会炉炸丹毁。药材的分量只够用一次,不可能重来。
围观的学子们慢慢明白过来,顿时产生了新一轮的热议,不少人抱怨命题不公,要么满分、要么零分。一片喧嚷声中,有个女子轻缓的嗓音响起:
“题是我出的,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高台上一位紫衣女子撑伞落下,飘飘然踏地。她鼻梁上架着一副精巧的细链琉璃镜,掩住了清光湛湛的杏目。
竟然是来自医修圣地悬壶门的驻坛讲师,修真界药王——山鬼真人!
天下修士公认,有四位怪才:剑皇、药王、驱尸手、毒媚娘。此时其中之一忽然现身,围成一圈的学子立刻呼啦啦散开,向其见礼。
山鬼真人收伞背在身后,道:“我知道命题如此,分数差异极大。但诸位小仙友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她顿了顿,说:“因为丹药一旦入体,就无法试错重来。你炼就的每一份药材,都给服丹人施加了某一种药性。你的药方出一丝疏漏,就可能让信任你的病患少活十年,战场上对垒之间,甚至是丹药定生死。‘和复元丹越像,得分越高’,这句话不过是个幌子。只要是不合格的药方,在我这里,都是零分!”
一席话掷地有声,女子声线轻柔,话里的铿锵之意却不容置疑。场上仍有少许杂声,她的琉璃镜寒光一闪,话锋也一转,呵斥道:“但凡带点脑子,都知道给的草药里缺少清性药材。讲师没给,你们自己不会找?又不是什么奇花异果,满地的野草看不到?都瞎了吗!”
这番话就没那么客气了,锋芒直指全场。再没人敢叽叽歪歪,尤其医修们,无不冷汗涔涔,心服口服。
“祁纵,卿笑寒。”
山鬼真人疾言厉色后,神情又温和下来,忽然点名。
二人同时见礼称在。山鬼真人望着他们,一推琉璃叆叇,满意笑道:“再接再厉。”
—
灵讯印上,讲坛实时更新成绩排名。
此时第一场考核完毕,参考学子们的名字浮现,“祁纵”和“卿笑寒”飞速上浮登顶,后边跟了个“壹佰”。其余学子,则全都是朱红的“零”。
公共栏目发布的东西,所有修士都能看见。不少门派安排了专人盯自家小辈的成绩,分数一出,顿时刷出一溜的留言。
无间道:我瞎了?祁纵和卿笑寒并列第一?
酒仙:我傻了?听说他俩一个小组?
人生失意须尽欢:啧啧啧,老娘现在越发觉得寻刀有谱了……押他俩还有后续!
为爱分山海:[此处画符@书剑宗宗主卿迟]请教卿宗主育儿心经,您家公子是怎么养的?我家那小子咋就捧了个鸭蛋呢!
如寄:被上面的提醒,想顺带召唤一下长生殿殿主祁裂,然后想起来,祁魔头不玩儿灵讯印……
此时此刻,各大仙门世家的师长可能在崖边悟道、可能在山间对弈,都不约而同地戳开了灵讯印,看一眼四下无人,立刻飞快地找到自家孩儿的成绩,紧盯排名。
炼丹考核一场场进行,分数也一次次刷新。若是孩子或徒弟的分数理想,这些门主便携道侣仙气飘飘地去拜访好友,说句“不过一场考核而已,仙途漫漫其修远兮”。
若是不幸,小辈排名垫底,这帮修界的顶梁柱则面沉似水,召属下问何时能入坛会见讲师,甚至动用重重人脉,在千里之外延请安澜城名师,为倒霉孩儿补课。
祁纵和卿笑寒在等下一轮锻器的考核开始,寻了个无人角落坐着,都不说话。今个儿天气晴好,日光的界限渐渐推移,碧蓝的海天万里无云。
祁纵眯眼望着远处的考场,双手撑地,随意地支棱着两条长腿,几缕发丝被风拂过脸颊。卿笑寒端雅地跪坐在旁,金纹白衣堆叠似折雪。他忽而浅笑,道:“哥哥你看,有同窗要遭殃了。”
祁纵道:“啊?”
卿笑寒含笑望了一眼左前方,祁纵随之看去,瞧见前几日和他斗酒惨败的韩业。
那厮刚把本组的丹炉炸上天,正低落如丧家之犬,忽然腕上的灵讯印呲出一道电流,把他劈得外焦里嫩,从中传出其母的怒吼:“败家子!捧个零分昭告天下,暑期休沐别回家了!!这个月的闲花银子全扣!!!”
祁纵微微张口,说不出话。好一会儿后,他才指着头顶冒烟的韩业,呆呆地问卿笑寒:“那是……灵讯印的新功能?”
卿笑寒说:“嗯,不过一般只有十岁以下的幼儿师长才会使用,雷电也不会对孩子放出,而是攻击意图拐卖的人贩。”
祁纵道:“她、她好像电了韩业……”
“是啊。”卿笑寒笑得温柔,似一只悠闲地舔舐皮毛的雪白狐,轻声慢语,“早闻韩夫人性情刚烈,是著名的巾帼英杰。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祁纵嘴角抽搐,心说难怪第一次见面时,韩业老想搬出母亲的名头震慑大家。邵临枫闲聊时还说过,韩业有一点和其他的纨绔不同。他虽也斗鸡走马,但从没和哪个女修产生瓜葛。平日里嚣张得鼻孔朝天,不过一旦面对女子,就变得夹起尾巴做人,色厉内荏起来。
在这一方面,祁纵还算理解韩业。他面对女子也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尤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未婚妻。
神思乱飞间,日光仍湛明如水,静静地笼罩着整片海市蜃楼。前方一个抱着堆卷轴的同窗路过,走着走着,周身忽然弹出几十个好友对谈申请,全部来自师尊一人。无数个灵气面板飞出来,好多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同时挤上前,追问他自己学得对不对、灵讯印是不是这样用。
而就在离他不远处,还有一名豆蔻之年的女修,独自缩在树下掉眼泪。不过,她很快便收到了师姐的灵讯安慰,伴随着十贯铜钱入账的“叮当”脆响。女孩埋头大哭一场后,擦干净脸,又蹦蹦跳跳地奔向了宿阁。
形形色色,尽入眼帘。祁纵出神地观望许久,突然松开手倒下,任自己躺在松软的草坪上。
卿笑寒垂眸道:“哥哥的成绩太好,家里人都无需担心了。”
“你以为我是看到他们,也想要师友的关怀了吗?”祁纵难得地勾了下唇角,闭上眼道,“没有。我师尊师兄没消息,只是因为山中封闭。他们不用灵讯印,还在青鸟传书,等我们散学,他们问我开坛考核成绩的信就该送到了。”
他低低地说着,向来清冷漠然的脸上,竟浮现出一分暖意。阳光如碎金横流,溢过他的面孔,衬得那一星半点微笑,轻忽如同幻觉。
“哥哥。”
忽然,卿笑寒叫了一声。日光也落在他眼底,山岚好似放晴。
祁纵睁眼道:“干嘛?”
卿笑寒笑了笑,说:“没事,就是叫叫你。”
祁纵:直男迷惑.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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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山鬼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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