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五六年前,政府突然发行鼓动全民经济的政策,San’ya区的政府官员也响应号召开始如火如荼地开发。但是,San’ya自出现以来,就是一块贫瘠的土地。由贫瘠的土地养活的贫瘠的住民想要复活贫瘠的土地,你说这可不可笑。

果然没两三年,政策变换得如此迅速又突然,各地区的工程也相应叫停。其实在这之前,早已现出颓丧之象。废弃的车站、工厂,半幅路、烂尾楼鳞次栉比。五六十岁在这里已经算长寿的高龄,因为他们也许会在婴幼儿时期死于饥饿,青少年期死于疾病,壮年期死于斗殴。

这就是现在的San’ya,和二十年前相比,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人们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一方人被强硬地灌输这方土地的特质。

我是夜间到达的San’ya,在和你约定的前一晚。这是自我10岁后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土地因为人的联结所以独特,我一直都避免回忆它,我不愿意向人透露我的过去,尤其我的出身。我自认为自己从不属于这里。

我入住的是这里之前为吸引游客而新建造的现代酒店,现代得格格不入,并且预定了最贵的顶层套房。那时的我执着于在这里挥霍金钱。

我已经习惯无法入睡,于是又穿戴整齐——裹着黑色风衣,这是编号012那款;带着黑色圆形檐帽,这是编号009款——来到了街上。我的身形惹人注目,也许还因为我的银发。

在外来人面前,貌似看不到多么不堪入目的景象,人人都和蔼可亲,明明眼神里的审视都是疏离的抗拒。摊贩们渴望我的金钱,又抗拒我的靠近。我是这么不受欢迎。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见不远处闪烁的灯牌,突然感觉有些干渴。于是进到便利店,拿了一瓶还剩一个月到期的矿泉水,100円。我拿出的万円让老板重新戴上老花镜,低着头在抽屉里仔细寻觅着零钱。

两只苍蝇在他的头顶盘旋,还有一只踏着硬币的碰击声撞击着电视屏,电视里正放着地方官员新一轮的宣言。

我本可以转身离开,但是老板脸上的神情又让我回味,思考更过分的玩笑。

电视里已经换成了滚动的雷雨提醒。老板终于抬起头,露出佯装的谄媚笑容,悉悉索索抖落着纸钞和硬币,一份一份清点着,这不就是我的目的之一吗?——傲慢的羞辱。

第一声炸雷响起,激起了我的宿怨旧恨:我一分钱都不会留给这种人。

我把钱全部装进内层的口袋,外面还没下起雨,只是又多了几声空雷。

我现在已经回到酒店,坐在椅子上继续用字迹覆盖空白的记事本,我会把这个故事一直讲完。

黎明时分,我的呼吸慢慢变得沉重,就着那瓶矿泉水吃下药片后,再数50下,呼吸就会恢复正常。疼痛会让我们回归成小孩子,忽略房间里粗鄙的陈设、刺鼻的气味以及时而惊雷的喧嚣,除了不再疼痛别无他求。

雨最终没下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昨日的天气预报。

我停了下来,点燃常抽的德国香烟,靠在椅背检查我的文字。刚开始每每看着这些我都胆战心惊,现在我知道,这份告白注定要写到结局的那一页。

烟灰落在白纸上,洇染出不规则的黑圈。我捻灭烟头,继续写起来。

我的大脑不停运转,我要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你呢?

我应当改变我的路数;可是我没法集中精力思考这些问题。我要让自己像逗弄猫一样,想到这里,我甚至无法直面自己的兴奋之情......我残忍吗?是的,我是个残忍之人。和其他任何人一样残忍,和别人一样残忍,和孩子们一样残忍,和妇女们一样残忍,和那些,那些所有不属于羔羊阵营的人一样残忍。

不知怎么,我又恨起这没有落下的雨来。我希望看见湿漉漉的你、狼狈的你、沾着污泥的你。我希望在与你的(或许是仅有一次的)会面中占据上风。

San’ya永远没有寂静,好处是不会让人陷入万劫不复的感性,坏处是徒留麻木浮肿的嘈杂。

仔细听,这嘈杂声中似乎有微弱的雨声掺杂,我望向窗外,一颗一颗的雨滴划过黑夜的玻璃。

大概,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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