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伏在冰冷的石地上,手臂火辣辣地疼,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痛楚——这并非全然伪装,为了取信于人,她方才那一下摔得结结实实。额际的冷汗与眼角生理性的泪水混合,让她看起来愈发凄惨可怜。
脚步声急促,由远及近。
最先赶到的是青岚。她水青色的裙摆拂过地面,带来一阵清冷的药香。看到琉璃狼狈的模样,她素来平静的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医者的从容。她快步上前,蹲下身,并未贸然移动琉璃,而是先探出两指,轻轻按在琉璃受伤的脚踝处。
“唔……”琉璃痛得浑身一颤,泪珠滚落得更凶。
青岚指尖泛着淡淡的青色仙光,温和的探查之力渗入皮肉筋骨。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扭伤是真的,而且不轻,筋脉有些许撕裂,瘀血正在快速凝聚。手臂上的擦伤更是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如何?”一个压抑着焦急与怒气的低沉声音自身后响起。
墨渊回来了。他甚至未来得及换下前往凌霄殿议事的正式袍服,银色的发丝因急速赶回而略显凌乱,紫眸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他目光扫过琉璃惨白的脸和染血的衣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庭院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那几道隐在暗处的监视神念,在这位战神的怒火下,悄无声息地退避了更远。
“脚踝扭伤,筋脉受损。手臂外伤需立即处理。”青岚言简意赅,手下动作不停,已取出灵药与绷带。
墨渊不再多言,俯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将琉璃打横抱起。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与他此刻阴沉骇人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琉璃能感觉到他臂膀肌肉的紧绷,以及胸膛下那颗因后怕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将她抱回内殿,轻轻放在柔软的云锦榻上。整个过程,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但那压抑的怒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弥漫在整个漱玉居。
青岚紧随其后,开始为琉璃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灵药触及伤口带来清凉的镇痛感,但琉璃依旧配合地发出细弱的抽气声,身体微微发抖。
墨渊就站在榻边,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琉璃。直到青岚处理完外伤,再次仔细探查她脚踝的扭伤时,他才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怎会如此?”
侍立在一旁、吓得面无人色的仙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将方才琉璃如何想要朱果,她如何上树采摘,琉璃又如何“不慎”绊倒摔伤的经过结结巴巴地叙述了一遍。
“是奴婢失职!求殿下恕罪!”仙侍叩首不止。
墨渊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锁在琉璃脸上,声音冷硬:“本君离去前,是如何交代的?”
殿内空气凝固。仙侍抖如筛糠。
琉璃适时地伸出未受伤的手,轻轻扯住墨渊的袖袍一角,声音微弱带着哭腔:“不怪她……是我不小心……是我自己没站稳……”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满是自责与哀求,“你别生气……”
看着她这副模样,墨渊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那滔天的怒火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泄不出,只能沉沉压下。他最终挥了挥手,让那仙侍退下,并未重罚,但眼神中的厉色足以让所有侍奉之人胆寒。
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青岚正在用一种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膏药,配合着独特的推拿手法,为琉璃疏导脚踝瘀滞的气血。她的手法精准而柔和,仙力丝丝缕缕渗入,修复着受损的筋脉。
然而,就在她的仙力流转至琉璃足踝一处隐秘穴位时,异变陡生!
一直安静配合的琉璃,身体猛地剧烈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她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褪得毫无血色,比方才受伤时还要难看数倍!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混沌与毁灭气息的力量波动,不受控制地从她足踝处逸散出一丝!
虽然只有一丝,且瞬间就被琉璃强行压制下去,但距离最近的青岚,指尖的仙光猛地一滞!她倏然抬头,看向琉璃,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那不是仙力!更不是素心应有的清灵本源!那气息……古老、混沌、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魔性?!
怎么回事?!
青岚的呼吸有刹那的停滞,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加深探查,弄清那诡异力量的来源。
“啊!”琉璃却在她指尖微动的瞬间,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痛呼,整个人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剧痛,生生打断了青岚的进一步动作。
“青岚!”墨渊厉声喝道,一步上前,扶住琉璃颤抖的肩膀,紫眸中满是心疼与不满,“轻一些!她受不住!”
青岚指尖僵在半空,看着琉璃那痛不欲生、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的模样,又感受到墨渊那不容置疑的维护,到了嘴边的疑问,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能说什么?说在素心上神体内察觉到了疑似魔气的力量波动?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这话说出来,只怕先触怒的就是墨渊殿下!而且,方才那气息消失得太快,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是伤势引发了什么未知的异变?还是……这具身体,根本就有问题?
青岚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恢复平静,只是再下手时,动作更加轻柔,也更加谨慎,大部分的仙力都用于安抚和镇痛,不敢再轻易触及那些可能引发“异动”的深层经络。
“上神伤势不轻,尤以脚踝为甚,近几日万不可走动,需绝对静养。外伤每日换药一次,内服化瘀丹,三日后再行复查。”青岚垂下眼睑,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语气平稳地交代,仿佛方才什么异常都未曾发生。
“有劳。”墨渊颔首,目光始终关切地落在琉璃身上。
琉璃虚弱地靠在墨渊怀中,闭着眼,羽睫颤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好险!
方才青岚触碰到的,是她隐藏极深的一处魔元节点!为了彻底伪装,她将大部分魔元压缩封存于几处要穴,足踝正是其中之一。没想到青岚的医术如此精湛,推拿手法竟能引动封印松动了毫厘!
若非她反应极快,立即以更剧烈的“痛苦”掩饰过去,只怕此刻已然暴露!
青岚……她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琉璃心中寒意弥漫。一个墨渊的怀疑尚未解除,如今又多了一个洞察力惊人的青岚医仙!这九重天,当真是步步杀机。
青岚提着药箱,躬身告退。在转身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她眼角的余光最后一次扫过榻上那看似柔弱无助的身影,平静的眸底深处,已掀起滔天巨浪。
素心……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而榻上,琉璃在墨渊看不见的角度,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冰冷清明。
计划,必须加快了。在青岚找到确凿证据之前,在墨渊的耐心耗尽之前,她必须拿到弑神枪!
这伤,受得值,却也带来了新的、更迫在眉睫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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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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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医心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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