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家中临时有事,景王便邀我到了府中。方才可是惊到你了?”霍间重边说边牵起沉竹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指腹来回摩挲着她的手背,安抚着她的心。
“幸好是夫君。不过夫君怎会在此间屋内?此地又是府中何处?”
“我与王爷饮茶之时不甚将茶水落到了衣衫之上,便来此处更衣。夫人怎会在此处?”
“怎会如此巧?我在后院同王妃娘娘饮茶时,也不甚将茶水倾洒至身上。我本在不在此,可今日带备用的衣裳之时,一时大意将腰间的绦带不知忘在了何处。我叫沁兰帮我去问芙儿去借,可等了半晌,不见人来,我心忧失了礼数,便想着出门看看,可我对王府中布置不甚熟悉,现下看来大抵是走错了方向。我未穿外衣,方才见一众巡视的守卫朝我而来,失了神,便躲到了这间房中。”
沉竹坎坷又自然地说出这番说辞,眼睛直直地看向霍间重,见对面的人将视线下移看向她手中的匕首,她即刻将匕首丢到了地上,随后轻快地说道:“这匕首是我父母给我,叫我用来防身的,而今碰到夫君,便不需要了。”
霍间重却将她丢在地上的匕首重新捡了起来,温声说道:“如何不需要?夫人日后还要拿着防身。”
在霍间重将匕首递至自己手中之时,沉竹心中庆幸着,她今日未将赋凌司的那把匕首带在身边,而是选了此去滁州临走时,赵母交予她手中的匕首用来防身。
“夫君说得在理。”沉竹将匕首重新握在了手中,“不知夫君可否帮我一个忙?”
霍间重听后点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沁兰现下应当已取来了绦带,不知夫君能否为我将外衣和绦带取来?”
“自然。你在此处等我,莫要随意走动。”
说罢,霍间重便出了门,前去为沉竹取来外衣和绦带。
待霍间重走后,沉竹再次出门,不过此次她并未走太远,只是将此屋附近探寻清楚。
屋内没有深色的衣物,只有着白色的外衣和青色的内衬,这显然不是霍间重的衣物。
如此,霍间重刚才的那番说辞便不甚可信。
能让霍间重找借口搪塞于她的,除去廷正监的事宜便是涉及边疆的战事。
此屋绝非是供人更换衣物那般简单。
但沉竹无意去找寻这间屋中是否存在着暗室机关,她心中将界线划得分明,只做自己份内之事,其余的事情该由沁菊来完成。
在霍间重再次回到此处时,沉竹早早地就候在了屋中。
他手中拿着她素色的外衣和一条粉色的绦带。
“芙儿今日备下的衣物看来与我今日备下的衣物有些相像,这绦带刚好与我这身衣衫相称。这样也显得更得体些。多谢夫君为我跑着一遭。”
沉竹说着,从霍间重的手中接过衣物,开始将外衣套在自己身上,将绦带系在自己的腰间。
到底是别人的衣物,沉竹在系腰间的绦带时总是不顺手,一连试了几次都不曾系好。
“可要我帮你?”
不待沉竹回答,霍间重便自顾自地走至她的身后,为她将腰间的绦带系紧。
“夫君可会?”
“会一些,幼时曾为霍任芙系过几次。”
说完这句话,霍间重就已系好,重新走至沉竹的身前。
“多谢夫君。”
“你不必每日想着如何得体,如何礼数周全。”
沉竹疑惑地看向霍间重。
“有我在,你今后不必时刻绷着弦,我会让你和霍任芙在燕京城中过上安稳日子,不遭受他人冷眼。”
“我知晓了。”沉竹缓了一会儿才回应道,“芙儿在后院应当等得急了,我先行一步,夫君今晚可归家?我在家中等着夫君。”
“你先去吧,今日归家,大抵又要晚些了。”
沉竹点头答好之后便离去,顺着霍间重为她指的方向返回了后院。
重新回到后院亭台时,霍任芙同薛祁正聊得火热。
看到这一幕的沉竹,在一旁站了很久,没有上前打扰。
一瞬间,她忽地感觉到自己其实不属于这里,她所背负的秘密成为了桎梏,将她困在此处,挪不动脚步。
亭中的二人谈笑着,好似有说不尽的话。沉竹到底还是走上前去,同二人打着招呼,听着霍任芙和薛祁讲着话,自己心中也好似有一部分被剥离。
日色西沉,沉竹同霍任芙乘车从王府离去。
平稳的马车之上,霍任芙像是累极,靠在一侧,闭目养着神,沉竹则在脑海中反复勾勒着自己走过和探得的王府情况。
回到霍府之后,她将脑海中所记得的布置,画在了白纸之上。随后,她唤沁菊进浴房服侍,将图纸交给了沁菊。
“此图倒是画得很是详尽,此次辛苦夫人了。”拿到图纸的沁菊满意地笑了笑。
“解药何时给我?”
“一月之后。”沁菊将图纸叠好后放至衣袖之中,“夫人今日为何如此紧张?”
“我在王府遇到了霍间重。”
“夫人在王府遇到主君应当没什么可奇怪的。”沁菊嘴上这样说着警示沉竹,但手中为沉竹褪下衣衫时还是停顿了一下。
“我遇到他的那间屋子已在图纸上标明了,那间屋子附近定是有些不对的。”
“多谢夫人提点。”沁菊边说着边拿起毛巾擦拭着沉竹的身体。
“赋凌司现下是听覃国命令?”
“夫人知晓的事又何必问我。”
“朱国缘何会覆灭你可知晓?”
“内斗,外敌,无非是这些原因。”沁菊笑着回应着沉竹的问题。
“你从何时进入赵家宅院?”
“不过比夫人早一些罢了,夫人今日问题很多,可是王府中遇到了什么事?”
“无事。”沉竹闭上眼,摇摇头,叹出一口气,像是陷入了犹豫之中。
“你可觉得累过?”背负着一个难言的秘密,她可曾同自己一般觉得无法喘过气。
“不曾。不过是为性命奔波,为何要想得如此复杂?夫人今晚遐思太多,沐浴后便早些安睡吧。”
“你先出去吧。”
浴房之内,热气不断升腾,然后在屋中盘旋凝结为水汽落地。
沉竹感受着池中的热水一点点变凉,她回想起离开赋凌司之时司使曾说与她的话。
“勿要留念,平安归来。”
宫中仪制繁杂,那日薛祁说了许多,沉竹更衣时漏下的内容,归府之后霍任芙也将那些内容一一同她说明。
“王妃娘娘当真是个很好的人,宽和温厚,怡然大方。初到王府我本是有些紧张的。”霍任芙吃着那日沉竹从西市买来的花生,语气轻快地说着。
“王妃敦厚良善,不以出身论高低贵贱,多次宴席之上,她也时时关照我。”
“我先前以为燕京城内的大小宴席,必定是要端着架子,揣着心眼,时刻警惕着的。”
沉竹听后,用手摸了摸霍任芙低着的头,“燕京城大,事务也繁杂,但大多数官眷贵人都愿意同外人维持表面的那份体面,你日后不必如此提心吊胆。”
“嫂嫂说得对,但一场宴席下来到底还是劳心伤神的,哪怕对面坐着的是王妃娘娘。”霍任芙说完还叹了口气,“还是在家中自在,有嫂嫂陪着我,也不无趣。”
“你开心便好。”沉竹笑笑回应道,“我有个问题还望芙儿为我解答。”
“什么问题?嫂嫂但说便是。”霍任芙说罢,将手上沾着的花生衣拍了拍,诚挚地看向沉竹。
“不是什么严肃的问题。只是时日久了,我忽地想到当初我与夫君的婚事,我同夫君婚前未曾谋面,只凭着画像和媒人说辞,也不知怎地便拜了天地,随你兄妹二人从滁州搬到了京城。”
“兄长常年在外征战,早已过了男子适婚的年纪,此事他不上心,便一直交由我张罗着。滁州城不大,适婚的姑娘也没有多少,我托人拿来了画像,趁着兄长空闲时将画像一一拿到他的面前,他那时忙着连头都抬不起来,只叫我在他耳边将画像中人的家世秉性说了一遍。”
“如此,芙儿是如何说得我?”霍任芙言语中的情景,在沉竹的意料之中,她好奇赋凌司是以何种说辞将她送入了霍家门庭,根据现下的情况看来,赵家的财富并不是让霍家兄妹选择她的关键因素。
“我只是如实说了,那时嫂嫂刚被赵家接回来不久,媒人同我说,赵家姑娘寡言少语,性情冷淡,我当时便也是这般同兄长说的。”
“那夫君作何反应?”
“兄长当时没说些什么,几日之后,我又过去问,兄长手中还拿着公文,口中告知了我嫂嫂的名字。”
寡言少语,性情冷淡,这的确是一年前在赵家门庭内的自己。
沉竹对没有添油加醋的说辞颇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会加上些机敏持家的贤良前缀。
“嫂嫂可是还未解惑?我当时也是有些意外,但兄长说了,他就想找个寡言事少的妻子。”霍任芙说完,又拿起一颗花生开始剥去外皮,“不过嫂嫂的性格倒是与那时不尽相同,我也不曾料想到嫂嫂是如此温柔开朗的人。”
是她嫁入霍府之后的性情转变地太快,让他们生疑了吗?沉竹心中控制不住地多想。
“那时我刚到赵家,多有些不适应周遭环境。也不曾想到会遇到夫君和芙儿这般好的人。”沉竹笑着,将过往留下的沉疴试着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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