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从监牢另一边的尽头刺眼地传来,火势正逐渐朝沉竹所在的位置蔓延。
“你对此处熟悉,可知道有别的出口?”
“东边,东边还有一道门!可……”那侍卫转头看向被火焰掩盖的方向,“夫人在此处稍候,狱中常备着水,我去看看能否将这火扑灭。”
沉竹叫住将要带着几个刚跑到此处的侍卫离去的他,沉声说道:“将钥匙给我,我来试试能否将这门打开。”
那侍卫神色焦急,来不及多做思考,便将手中的钥匙交给了沉竹,还向留在沉竹身边的寥寥几个侍卫匆忙嘱咐道:“你们几个,定要护好夫人周全。”
待那几个侍卫离去之后,沉竹拿着手中的钥匙不紧不慢地一个个试着,神情自若地问向身边寻找工具准备砸门的侍卫:“这牢中的犯人该如何办?”
“廷正监的监牢不大,现下关押的应当就只有三四个犯人吧。”为首的那个同沉竹回答道,“若能将门打开,能救自然是要救下的。”
沉竹听后转身,从剩下的侍卫里点出了两个人,说道:“这门是被人从外面堵上了,你们两个,将犯人先放出来看管着。”
被沉竹点到的两个人拱手答是,随后也离去。
沉竹退了一步,给找好器械的侍卫留出砸门的空间来,然后她越退越后,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拿着手中的钥匙,来到了沁菊的牢房前。
纵火的人是谁?沉竹即刻便想到了昭王,给廷正监下绊子是她一贯会做的事,更何况赋凌司现下为覃国做事,他又站在主和的立场之上,廷正监死抓着赋凌司细作不放无疑是在给他添堵。
一场大火既可以论景王看管不利,还可借机给予覃国交代,让覃国完全站在自己一侧,至于在火中死去的人,于他而言不足为道。
而面前的沁菊显然未料到如此情况,她慌张地叫喊着,眼中含泪乞求着沉竹将她放出去。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沉竹面朝她举起手中的钥匙,一字一句地说道。
“沉竹!你疯了!你不看看此时身陷何种境地,你不想活了吗?救我出去,救我出去,我便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沁菊边嘶吼边紧抓着栏杆剧烈晃动着。
赤色的火焰愈发逼近了,但沉竹不怕,她今天哪怕葬身火海也要知道她追寻已久的答案。
“告诉我,我便放你出去。”沉竹重复着刚刚的话。
“沉竹!若我身死你什么也得不到!你甘心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将我放出去,兴许你我就能完好无损的走出这间牢狱,待出去之后,我什么都同你说,我什么都同你说!”
沉竹掐紧了指尖的钥匙,她在思考着是否能够相信沁菊的话,毕竟眼前人早已将她的信任消耗无几。
“沉竹你还在想什么!这样耗下去有什么好处!快放我出去!”沁菊哑着声音吼道,“算我求你,玉佩,那块玉佩还没给沁兰。”
提到玉佩,沉竹心中一动,终还是将钥匙插入锁孔,打开了关着沁菊的牢房门。
得到生机的沁菊才不管沉竹反应如何,她夺门而出,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沉竹的双腿却像是被灌了铅一般,一动不动。
方才,她都做了些什么…明明自己是最想活的那一个…
浓烟弥漫开来,塞入沉竹的咽喉。
“门打开了!” “快,快出去!” “夫人呢?夫人去哪了?”
……
“你在想什么 !”
沉竹被吼过神来,她愣愣地看着眼前抓住她手腕的霍间重,说不出一句话来。
“快走!”
霍间重拉着她尽快地向前奔着,发现她走的踉跄,又将她打横抱起,往门外疾步走去。
霍间重的步伐迈出监牢的大门,寻常的晚风吹拂在沉竹的脸上,她迷蒙着双眼,觉得今日的晚风格外清新。
“找医士来!快!”霍间重抱着沉竹急声向手下人吩咐道。
沉竹的双眼在接触到床板的那一刹那合上,失去了意识。
沉竹做了好长一个梦,记忆中成片的竹林在梦中出现。
年幼的她站在通天的竹林之中,手上拿着一把比她的手大上很多的匕首,匕首很重,她将它拿起时手还不稳在晃动。
司使站在她身后,一手握住她拿着匕首的那只手臂,用力地将其送向前方。
“刺的时候要快、要准、要要果断。”司使教导着年幼的她,“手臂要稳,要用力。”
竹林中的她默念着司使的教导一遍遍练习着。
要快、要准、要果断,手臂要稳、要用力。
面前的空气被匕首搅乱,眼前的情景不知不觉地变换。
霍间重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的面前,而自己的匕首正停在距离他胸膛的分毫。
沉竹猛地抬头,梦中的霍间重一手握住匕首的刀刃,鲜红的血刺目地流了出来,滴到脚下铺满枯叶的土地,他的面孔在她的面前痛苦地扭曲起来。
她从睡梦中惊醒,窗外的阳光倾洒进屋,和煦得不成样子。
熟悉的霍府主屋布置替代绿色的竹林出现在她的眼前,周遭安静,无人在她身侧,她惊吓过后的喘息声充斥着整个屋子,有冷汗自她的额角流下。
时间推移,沉竹因呼吸上下耸动的肩膀渐渐平静,她回想起陷入沉睡之前曾发生过的事。
大火、沁菊、浓烟、霍间重……
她急着下床,她要拿回玉佩,沁菊还有话必须要同她讲。
她太心急,久不曾调动的肌肉显然不听她的使唤,她一脚刚刚落地,便浮软地将她整个人带到了地上。
胳膊重重撞上了床边摆放着一盆有些枯萎的山桃草,瓷制的花盆碎落在地面,泥土一块块地跑了出来,根茎失去了土壤的包裹,裸露了部分出来。
沉竹因胳膊被撞击的疼痛“嘶”了一声,但随后又撑着地面急着站起,果不其然,一个失力又倒在了地上。
这次她的手接触到地上散落的瓷片,被划伤,流出点点鲜血来。
沉竹心中无奈,换了姿势,穿着寝衣散着发直接躺在了地上,看着头顶棕色的横梁发呆。
半晌过后,屋门响动,她转头看向来人,霍间重端着药走了进来。
霍间重显然没想到沉竹此时会躺在地上转头看向自己,诊治的医士说她浓烟入喉,一时间气机滞涩昏了过去,一番把脉查看过后,还说她体内邪气太盛,开了方子嘱咐按时服用。
至于何时醒来,医士没留下个准确的时间,一天或几天,但总归会醒的,霍家兄妹二人听后这才放下心来。
霍间重手中的药碗抖动,稳了心神将药碗放到一边,上前将地上的沉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他怀中的沉竹双眼无光,顺从地被他抱着。
“你要急着去寻什么?”霍间重将她凌乱的发理顺,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
“不寻什么。”沉竹下意识地否定,随后侧目看向正在低头找药膏的霍间重继续说道,“廷正监中关着的犯人可都救出来了?”
霍间重不意外沉竹的询问,他拿桌边的水轻轻冲着沉竹手上的伤口,用纱布拭干后,为她轻柔地涂抹着药膏。
“逃了一个。”他回答道。
“哪一个?”沉竹追问。
“你想的那一个。”
沉竹手上的伤口不大,但看着还是有些骇人,霍间重用纱布包裹,打上了一个小巧的结。
“逃去了哪里?”
“尸体被昭王府的人抬了出来。”
“死了?”沉竹问着她刚刚听到的事实。
“死了。”
她将手从霍间重手中迅速地抽出,看着她这副举动,霍间重反而笑了出来,起身去取方才被他匆忙放在门口桌案上的药。
“何人将她害死?”
“夫人觉得是何人?”霍间重一手端着药,笑着再次在沉竹面前坐下。
是昭王,沉竹心中早已得出了答案。
见她不说话,霍间重将事实补全:“昭王府说此妖妾死不悔改,想要登门找昭王说情,拉进府后被人打死,裹了张席子从后门扔了出来。我已将此事告知沁兰,给了钱财让她去为沁菊收尸安葬。这些时日沁兰不在,有何事你直接同我说便是。”
“廷正监守卫森严,当日怎么救偏偏叫她一个跑了出去?”沉竹目视前方,平静地说着,”是你,知道她出去必定会找昭王,故意将她放了出去。”
“我没杀她。”霍间重看着她的侧脸陈述着,“你该喝药了。”
他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调羹,向沉竹嘴边送去。
沉竹看向他,冷着脸将他手中的药碗打翻,褐色的药汁将他的衣服洇深了颜色,他身上穿着的是沉竹经霍任芙提醒后,去布匹店里还是选了他常穿的颜色,挑了料子,找人制好的新衣。
“你猜到了,你想要我干什么?”沉竹向他质问道。
霍间重不恼,从容地将手中空了的碗放在了一旁。
“我要你此后不再与赋凌司有来往瓜葛,至于此前的种种我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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