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梓月蓦然睁开双眼,邢穹那清润如玉的脸瞬间在眼皮间消散,唯余床顶笼罩着的靛青色的床帐和床内萦绕的芙蓉花香。
距离午后听到邢穹说的那些话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了,宿梓月还觉得的那话就在耳边环绕。
她早早睡下,也无法逃离那些话,还有闭上眼就能看到的那璀璨目光。
宿梓月懊恼地咬住了淡粉的樱唇,唇瓣上显出了一个个月牙的白印子,拥着被子坐起了身,潋滟眼眸里有层薄薄的愁绪。
想到午后的事,宿梓月就恨不能拍自己两下,她当时干嘛要跑,真是太丢人了。
宿梓月眸光微凝,脑海里又想起邢穹说的那句‘我希望府里有你’。
夜色里,她懊悔的拨弄了一番床帐上的飘带,带动了床顶片片帷幔,上头还缝制着一些小铃铛,在黑暗里‘叮里当啷’响了起来。
从前裴珏也不是没同她说过这些话,当初宿梓月母亲过世后,老祖宗提出了亲上加亲的想法,宿梓月还在犹豫中,裴珏也说了这相似的话。
裴珏说希望宿梓月以后都能留在侯府,从此侯府里有她,他会给她一个家,裴珏也说过,日后他们的院子,就听宿梓月的安排布置。
宿梓月回忆从前,她是怎么回的裴珏的,有些想不起来,但总归不是落荒而逃。
至少裴珏同她说什么,她都是能从容应答的。
宿梓月想到了邢穹在她仓惶落跑时,坚持要送她回府,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吭声。
直到到了侯府外,马车停下,邢穹才开了口。
她说:“刚刚的话我只是情不自禁,给你造成困扰的话我道歉。”
宿梓月哑然,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不用’,就又听到邢穹沙哑的声音响起,就在身侧不远。
她转身看去,邢穹也转了方向侧对着她,一脸的认真:“宿小姐可否像从前一般,继续帮我布置宅邸,我相信宿小姐的眼光。”
宿梓月想到当时邢穹那双含笑的阔目,闪动着她看不懂的心绪,眸光都在颤动,宿梓月有种错觉,她要是说了‘不’,那眸子的光就会消散不见。
而且从她说了知道邢穹是女儿身后,她似乎整个人身上绷着的那股劲儿消散了不少。
宿梓月拿被子蒙住了头,想要蒙住眼睛,可脑海里那双眸子的亮光一直在闪。
她想起来,她仓皇下车时,说了‘好’。
*****
揽月楼这几年经营的很好,如今更是城中最热闹的酒楼,自取消宵禁后揽月楼的夜晚亮如白昼,文人墨客、高官子弟、世家贵族,只要出的起银子的,都爱来此一掷千金,听歌赏曲尽享美食。
二楼东侧包间内,禹王却是一脸的怒气,全然不似来此享受的客人般惬意。
“像话吗,本王为了你,病中惊坐起,还要瞒过那么一堆人,就为了来同你打一场,你倒是好,本王刚换好了衣服,你人就不见了!本王不管,明日无论如何,你都得同本王打一场!”
邢穹看着窗外那高悬的月亮,快到十五了,这月儿也越来越圆了。
“没空。”
邢穹头也没转,瞧着月亮说道,她想到了午后宿梓月那认真地叮嘱,不自觉扯了扯嘴角。
这幅模样,可把一旁的两人给惊着了!
禹王呆愣了好几息,才反应了过来。
“你,你别笑了,你要是在长安街上这般笑了,怕是整个街上的女子都要迷了心窍。”
禹王觉着他就没见过比邢穹更能称得上风流倜傥的男子了,说起来邢穹她都不似男子,她脸廓虽然锋利有棱角,眉眼也有向上之势,但是五官却没有男子的粗矿。
更多的的一种清润,又不是白面书生般的文弱,她身上还自有一股杀伐之气叫人不敢小觑。
当真是迷人,从前不苟言笑还好,能拒人千里,如今这般笑意盈盈的,身上的冰霜之气都消融了,可不得勾了上京女子的魂儿。
甚至,禹王觉得,刚刚他的心跳都有些异动。
顾磊也是连连点头,很是赞同禹王的看法:“王爷放心,邢穹这小子对女子冷漠的很,只除了一人。”
禹王扬了扬眉,追问道:“哦,是哪家姑娘?”
不等顾磊回答,邢穹出声打断:“别胡说。”
禹王一脸狐疑,上下瞧了邢穹一眼:“你小子,本王该不是快有弟妹了吧~”
顾磊笑的一脸暧昧:“说起来邢穹也这岁数了,该成亲了,王爷你都不知道,这小子这些年,身边一个人都没见着过,只有我们这些臭男人,外头可都在传荣安王世子是个断袖!”
禹王朗声大笑,打趣邢穹:“臭小子,说实话,你该不会是喜欢本王我吧,要是断袖,那本王该是你第一人选,像本王这般文韬武略,身份贵重之人,你可别错过了。”
邢穹敛了笑容,冷冷瞧了禹王一眼:“我有喜欢的姑娘。”
顾磊笑的得意:“王爷您瞧,我就说吧,我上回问这小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她倒是好,说喜欢月亮,我还以为她那是故意堵我话,倒是没想到,这‘月亮’啊原来就是指的人家姑娘。”
禹王:“‘月亮’是谁?”
邢穹再次打断了要开口的顾磊:“到时候会介绍你们认识,现在还不是时候。”
翌日,邢穹去寻宿梓月,被告知人已经出了门。
宿梓月今日一早,就被姜姝然约着出了门,帮着她选些衣裳首饰。
直至午膳时间,姜姝然豪气地请宿梓月上了揽月楼,要了二楼西侧一间雅室。
“自上回别庄一别,都好些日子未曾见你了,近日可好?”
姜姝然这些日子都被祖母压着学规矩,好容易才出门一趟,近日里她听了好些关于宿梓月的传闻,早就想来关心下。
宿梓月浅浅一笑:“都挺好,倒是你,下月就要出嫁了,一应事宜可都安排妥当了?”
姜姝然听宿梓月提起这,倒是有了些羞赧,赶忙转移话题到宿梓月身上,她也不拐弯了,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同裴珏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们的婚事有了变数?”
宿梓月也没想着隐瞒:“恩,不定亲了。”
姜姝然很是诧异,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因为裴珏另一位表妹,那个姓白的来着?”
宿梓月摇头:“同她无关。”
“我不信,去岁你们还好好的,这姓白的一来,我就瞧出来不对劲,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裴府想要定下另一位?”
“不是,不关她的事,我同表哥其实细细想来并不合适,只是从前应了长辈亲上加亲的想法,表哥他也应该娶一个真心喜欢他,他也真心喜欢的女子。”
姜姝然仔细瞧着宿梓月的面庞,瞧着她似乎真是没有什么委屈,她这才略略放下些心来,其实从前她也觉着宿梓月对裴珏的态度很是奇怪。
寻常女子,对自己心爱之人,总是多少有些占有欲的,瞧着自己喜欢的人同旁的人亲近总是会有些不痛快的,可她从未见过宿梓月为此不高兴。
从前裴珏同他们这些贵女常玩耍在一块,宿梓月是从不在意的,只是担心他们玩的东西会不会伤着身子,她对裴珏不像是表妹依恋表哥,倒是更像一位长辈照顾不懂事的孩子。
姜姝然从前同裴珏玩的最好,他们玩的花样也最多,宿梓月总是在旁时常提点,一次姜姝然同裴珏打马球打伤了彼此,也是宿梓月照顾的他们俩。
那以后她们就成了朋友,虽然关系不算十分亲厚,日常里也是互相关心的,想到这,姜姝然酝酿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你同邢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姜姝然最近被关着没法子出门,都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想是外头已经传遍了吧。
传言说,宿梓月同邢穹走的很近。
宿梓月倒是没想到姜姝然会问这个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要是放在昨日之前,她必是能直接坦荡地说,她只是帮着邢穹布置下新的宅邸。
现在,她莫名有了些心虚。
她轻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亮:“勇毅侯府同刑世子家似乎沾着些亲,不知道你可知晓刑世子家里是何情况,为何世子会一人进京,连过年都不曾回去?”
姜姝然挑了挑眉,狐疑地看着宿梓月。
宿梓月顶着她审视的目光,不偏不避,她确实很想知道些邢穹的情况。
姜姝然瞧她一张精致的小脸写着在意,倒是也肃了番想调笑的心,把她知道的都说了。
她只知道,荣安王并不喜欢邢穹这位世子,王妃更是不受待见,此番进京似乎是荣安王的安排。
“多的,我也不清楚了,要不然你直接去问刑世子吧。”
宿梓月想说这怎么好直接去问本人,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姜姝然以为是店里的小二,让丫鬟去开了门,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邢穹,屋里的人齐齐噤了声。
邢穹轻笑一声:“不是在谈论在下吗,有什么问题可直接问在下,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宿梓月眸光躲闪,脸上泛起一片红霞,她也是没有想到,难得背后说人一次,竟然被逮了个正着,心慌意乱中,就听见了姜姝然请人进来。
人还将将好就坐到了她的身边,冲着她轻轻一笑:“宿小姐,对在下可有问题?”
宿梓月避无可避,听着她那沙哑又尾音上翘的声音,有些不甘心就这般被人逗弄,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带着些质问道:“世子怎么在此,还在门外听墙角,这可非君子所为。”
邢穹勾起嘴角:“屋子不隔音,这个问题我以后让掌柜提醒下,在下刚刚在隔壁,听着二位议论在下,想着不如直接过来,本人亲自解答。”
姜姝然瞧着宿梓月泛着粉的耳垂,眼神都不敢正眼瞧人,也不肯软了背脊,直挺挺得像个木头,瞧着真是有意思。
又听着刚才邢穹那话的意思,有些疑惑,她直接问到:“刑世子,怎的说让掌柜提醒,莫非.......”
邢穹颔首:“是,揽月楼是在下的。”
宿梓月惊讶地抬起了头,瞧了眼邢穹,她这才发现,邢穹虽然每日里穿的素净,但用的料子都是上好的,更不要说她腰间那块玉牌,那清透的质感,瞧着就价值不菲,她之前竟然还信了她的鬼话,相信她穷。
姜姝然听完也是震愣了下,随后就笑着打趣起来。
“世子同阿月可真是有缘呐。”
“这酒楼名叫揽月楼,正好是阿月的名字。”
“要不是这酒楼已然开了好些年,世子又是刚来京,我怕是要误会,这名字就是为阿月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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