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亲爱的，你最近来得有点晚哦。”
周窈音将手里的早餐放在工位上，顺手打开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正好跳动到9：00。
她瞥了眼早餐袋里被地铁人群压扁的烧麦，调整呼吸，佯装惊讶回答：“啊？我应该没有迟到吧。”
“嗯嗯嗯......”Melody将垂在胸前的卷发往后撩了点，顺势坐到她旁边的位置，十分为难地抿抿唇，“in fact,你是踩点到的。”
“以后还是尽量早一点吧，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踩点到，对我们部门影响可能不太好。”
“你不也才刚到几分钟吗？”对面工位的平面设计师头也没抬，突然插进一句话。
周窈音看到Melody精致的脸庞闪过一缕不自然，于是低头装作很忙的模样给自己挂上工牌。
Melody的视线则从她的工牌上擦过，食指朝“策划助理”那行点了点，冲刚才说话的同事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I mean,窈音可以从一些小方面提升嘛，今年年底的升职月肯定就能从助理晋升成策划专员了。”
“照我说，宋姐你也不能太溺爱毕业不久的小朋友啊。”
市场部鸦雀无声。
Melody旁若无人将一份文件放在周窈音的办公桌上，留下一句“帮忙复印下”便踩着高跟鞋去茶水间冲咖啡。
周窈音翻开文件看了两页，里面是需要对接的达人信息，一整沓估摸着近七百个，很明显都还没有经过筛选。
既然丢到她手里了，筛选的工作想让谁来做不言而喻。
“昨天让你下楼去拿她的奶茶，今天又是复印资料，说不定明天就让你帮她寄快递了，这招来的是新媒体运营还是你领导？”
周窈音做了个擦泪的动作回应同事的话，随后打开工作排期处理今天的产品策划案。
九月中旬，海城稍有凉意。
空调的风混着“哒哒哒”的键盘声，不一会她便觉得有点闷，手里的水煮蛋也变得难以下咽，她正打算将鸡蛋扔进垃圾桶，低头时瞅到被自己丢掉的那个压扁的烧麦，脑海里莫名闪过Melody的话。
“你怎么笑起来了？”隔壁的同事也朝垃圾桶看了眼，面露不解。
周窈音把剩下的半个水煮蛋塞进嘴里，语调愤愤不平："我觉得我就是个被生活压扁的烧麦。"
周围同事接过她的话茬，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
周窈音没聊上两句，吃完早餐就匆匆把文件拿去复印。盯着不断涌出来海浪似的纸张，她心存侥幸：说不定Melody仅仅只是让她复印而已，毕竟她从来没接触过达人方面的事情，也不清楚筛选标准。
正胡思乱想，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有时间吗？”
周窈音回头，顺带着把复印好的纸张叠好夹在一起，“有的，您找我有事吗？”
人事温柔一笑：“去小会议室说吧。”
二人面对面而坐，周窈音伸手接过递来的矿泉水，一时摸不准对方的意思。
“最近工作感觉怎么样，我记得你入职一年多了？”
“嗯，去年7月入职的，一年零两个月了。”
就着话头，人事问了些关于公司和工作上的事情，周窈音一一回答，却没想到对方突然话锋一转。
“和新来的同事配合得怎么样呢？”
她并没有直说是Melody，但周窈音直觉这个新同事指的就是她，于是打起马虎眼：“都挺好的。”
一切都铺垫得差不多，人事掠过她不自觉绞着的手指，开门见山：“Sary和我说市场部最近的工作重心都在媒体推广上，她本人也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还好Melody来了。”
见她没有接话的意思，人事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但Melody才刚入职不久，精力有限，我们再招新的助理也没有这么快，所以想让你这段时间帮忙对接新媒体运营的一部分工作。”
“当然，只是暂时的，我们这边会尽快招到人。”
Sary是她的总监，也是她目前的直属领导。周窈音握紧矿泉水瓶身，直视对方的眼睛反问道：“那我现在的工作怎么办？”
“你放心的，这只是暂时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仅多了个领导，还要同时处理策划和新媒体两份工作？”她的音量情不自禁拔高许多。
人事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立刻就猜到了市场部那边没有就工作内容调整和对方沟通过，于是转换说辞：“Melody说你这几天上手很快，她也很信任你。当然，如果应付不过来，我们可以再沟通。”
周窈音气笑了，怪不得这一周Melody总使唤她呢，原来是和总监达成了一致，让她一个人当两个人的助理。
她拧开矿泉水瓶盖，把到嘴边的脏话灌了回去，努力平复呼吸：“可以，多个领导可以，对接两份工作也可以。”
人事松了一口气，“嗯呢，你的工作能力一直很在线，我相信肯定能——”
“我干了两份工作，工资怎么算？”
周窈音没心情陪她说这些虚话，不顾人事窘迫的神情继续，“难道还是同样的薪资和职称，加量不加价？”
从小会议室出来刚好10点10分，隔壁视频剪辑看出她脸色不好，多提了一嘴：“刚才Melody还在哭天抢地找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她找我干嘛？”周窈音烦躁不已，狂点了数十下鼠标，忍不住怀疑自己的举动是不是太过冲动。
“鬼知道，反正总不能是......”他瞄到走过来的针织裙女人，立即压低了声音，“总不能是请你喝下午茶。”
“Hello，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
Melody扶额大喊，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朝她奔过来，“刚才让你复印的那份文件，麻烦尽早筛选出五十个适合的达人人选。”
“我不会这个。”周窈音对着屏幕回复邮件，斩钉截铁拒绝。
“我给你发了筛选标准的呀。”Melody弯腰扫过她的电脑屏幕，顺势接管鼠标滑动起来，“你不是正在邮箱系统吗？没有看我的邮件吗？”
不间断的“呀”“吗”仿佛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得周窈音太阳穴生疼，她长吁一口气，猛地用力将笔记本屏幕合上，皮笑肉不笑地再次拒绝：“我恐怕没有时间处理你的工作，因为这周实在很忙。”
“嗯......”Melody直起腰，目光一一扫过看热闹的人，随后扶着她的椅背解释，“Sary说了，今年下半年以我这边的工作优先，不要太情绪化哦。”
“我没空。”
第三次被拂面子，Melody面色不太好看，干脆不再废话直接下达命令：“我不清楚你的工作情况，anyway，这份名单我后天就要，不要影响项目进度。”
周窈音垂眸看着工牌上的入职时间和岗位，Melody、人事的脸恍惚融合在了一起。
总监压根没打算提拔她，招了新人并默许对方是她的领导，又或者刚开始就是以有自己帮忙的噱头才招来的Melody。
从头到尾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就好像她本来就是个可以随意差遣的工具人。
“不好意思，我干不了。”周窈音拔掉电脑线，将桌上的水杯、小风扇一一收回自己的包内。
“你这话我听不太明白。”Melody显然气急了，不顾形象白了她一眼，“这里是职场，不是你的学校，是可以随便说干不了的地方吗？”
这片办公区域本就不大，斥责和争吵让周围的同事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从电脑后面探出脑袋吃瓜。
也许是太闷，周窈音有点喘不上气，勉强维持住冷静：“既然是职场，你还没有成为我领导呢，哪来的权力对我发号施令？”
“是Sary——”
“哦对了，麻烦你转告她，我提交辞呈了，尽早审批。”周窈音拎起包准备回家，将椅子推回去的时候顺道补充，“人事那边我已经谈好了。”
她忽略同事们投来的惊诧或同情的视线，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丢回对方工位，“至于这个达人，等下一个新来的帮你吧。当然，急着要的话就只能您亲自干了。”
说完，周窈音越过气急败坏的Melody，快步走向前台，打卡，下班。
*
室外是大晴天，隐隐约约能瞧见在光线里浮沉的细碎灰尘。
到地铁站大约花了十分钟，一年多两点一线的生活，周窈音对路上的一切早已麻木。
提离职这种事情，只有开口的那一刻是开心的。
此刻，望着地铁里背双肩包、手里拿着简历的大叔，她陷入了久违的迷茫。
出地铁，路过挂着巨型广告牌的高端商场，即使在工作日里面也不缺逛街的有钱人，周窈音居住的兰庭在离商场不远的地方。
“今天回来得咋这么早嘞？”门卫大爷认出了她，主动攀谈。
“回家有点事情。”
老人吹开保温杯上的枸杞，像在自言自语：“我还当今天是啥日子，3栋你那层也来了一个新住户，物业说那小年轻还是刚从外国回来的。”
“小伙子模样是生得很好看，就是不知道是不会说中文还是怎么回事，半天不吭声，给我们急的。”
周窈音满脑子想着离职的事情，没太在意大爷的话，随口应付几句后闷头往公寓走。
到了公寓入户大堂，没看见管理人员，她正感觉奇怪，余光扫到右侧正缓缓合拢的电梯门，立刻条件反射飞奔过去，朝电梯里那抹黑色的人影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等等我！”
电梯内的男人往前挪动了两步，她的“谢谢”尚且卡在喉咙里，下一秒，差点“砰”地一声撞上合上的电梯门。
“不帮就不帮，你那么着急关上是赶着回去捉奸吗？”
“别让我再碰到你！”
周窈音颅内的血液急速翻涌，气喘吁吁怒吼两句，泄完愤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辞职了，不用赶着回家休息。
毕竟，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休息......
像只泄气的皮球，她瞬间蔫了下去，想了想打算先把简历找出来，等回家后再修饰一番。
刚摁亮手机，明明已经关上的电梯此刻又莫名其妙打开了，周窈音一愣，下意识抬起脑袋——
电梯里，十几秒前被自己骂过的那个男人正冷冷盯着她。
双腿修长笔直，黑色连帽衫遮住了大半张脸，加上口罩的遮挡，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静静站在角落，也不说话，仿佛老屋屋顶滋生的青苔，大面积地向四周蔓延，“滴答滴答”，渗出冰冷夹着朽木气息的水珠。
一阵北风从窗户吹进来，周窈音不禁打了个寒噤。等对上那双像富士相机里的相片一样阴冷质感的眼睛，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循环播放——
“你那么着急关上是赶着回去捉奸吗？”
开文辣！！[狗头]存稿不多呜呜呜呜呜，我一定努力码字[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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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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