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走后,祁嘉乐还站在原地,站了许久。
咬紧牙关,攥紧拳头,深呼吸。
鼻头发酸,眼眶泛红,眼角还有一点湿润。
好在还是把眼泪给憋回去了,没有流出来。
但看着反而更可怜了。
他平复了好一阵,才终于挪动身子,转身看向陆澄,闷闷不乐道:“我哥真讨厌。”
抱怨。
但抱怨的点比较奇怪。
说自己明明前两个月才刚满27,结果哥哥说满了27就是28,过完年就是29,算上虚岁就是三十,然后一开口就成“三十好几”了。
到底是谁发明的虚岁这么一个计算法的啊!明明我还只有27岁啊!
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表情也生动活泼。
陆澄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笑出声。
见陆澄笑了,祁嘉乐才终于停止自己夸张的举动。
想了想,又别别扭扭,问陆澄:“那你呢?你多少岁了?”
“比你小四岁。”陆澄笑着朝他比了四根手指。
“23岁?”祁嘉乐惊讶,“好年轻呀!”
陆澄失笑:“我们只差了四岁而已啊。”
“四岁就差很多了好吗!”祁嘉乐振振有词,“你看,你比我小四岁,那你就是00后,而我是90后。咱俩直接就隔代了!”
陆澄噎住:“……四岁而已,不至于隔代吧。”
但祁嘉乐还在琢磨,想来想去,很认真看向陆澄:“那你要叫我哥哥!”
他认真的表情,看起来不知为何,莫名让人有些想笑。
——倒不是笑话他的那种笑。
就是不自觉会嘴角上扬。
于是陆澄心情很好地朝他喊道:“哥哥好。”
——一声哥哥直接把祁嘉乐喊得脸猛地爆红。
眼神也开始游离起来了。
他颤着嗓子,有些紧张,磕磕巴巴道:“嗯。弟弟。”
然后莫名笑了一声。
他俩已经吃完了——准确来说,陆澄吃完了。
俩兄弟在那儿吵架,陆澄一边看戏,一边毫无妨碍地吃了一顿饱的。
而祁嘉乐,在他哥来之前吃了两碗汤圆,本来也不饿了。
就算饿,只怕后来也被他哥气饱了。
吃完了就开始收拾残局。
将一次性餐具扔进垃圾桶里,又把家里的碗筷放进洗碗机。
之后把厨余垃圾什么的收拾起来,提着垃圾袋,俩人就出门扔垃圾去了。
扔垃圾的路上,一直没有人说话。
陆澄能感受到祁嘉乐在偷偷看他。
但只是看,没有说话,像是还在做心理准备。
就这么偷偷摸摸看了好久,都扔完垃圾回来了,祁嘉乐还是没有鼓足勇气。
好容易开口,还是问陆澄洗漱用品和衣服带没有,没有的话可以用他的。
洗漱用品什么的,都在行李箱装着,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陆澄便直接把行李箱从1502拿到1503了。
1503是两室两厅一厨两卫的布局,主卧有一个卫生间,还有一个客卫。
陆澄完全没有客气,跟祁嘉乐说了一声,便拿了换洗衣物,去客卫洗漱了。
洗漱完,擦着头发出来,果然祁嘉乐正在客厅的地毯上坐着,抱着双膝,背靠着软枕发呆。
见陆澄出来,他眼睛亮了一下。
然后喊他:“弟弟。”
声音很轻,像是不好意思。
随之泛红的耳根和脸颊,证实了他确实在为这一声弟弟感到羞耻。
陆澄倒是十分自然,歪了歪头,问他:“怎么了哥哥?”
祁嘉乐被他这声哥哥,喊得更是羞耻了,脚趾都缩了起来。
左顾右盼好一会儿,拍了拍地毯,喊他:“来坐吗?”
抬头看向陆澄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
陆澄盯了他一会儿,才笑着答应:“坐。”
然后走了过来。
祁嘉乐坐在地毯上,后背倚靠着沙发。
陆澄右边的小腿靠着祁嘉乐左边的胳膊,坐在沙发上。
显然两人都没有觉得这个社交距离有什么不对,是不是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甚至祁嘉乐在陆澄靠过来的一瞬间,直接往后一倒,更朝他倾斜了。
脸就贴在他大腿外侧,闷闷道:“我哥生气了。”
陆澄的头发还没完全擦干,毛巾搭在脖子上。
他本来两只手各自握着毛巾的一端,祁嘉乐靠过来,他就不自觉松开了右手,垂下,很是自然地摸了摸祁嘉乐的脑袋。
祁嘉乐天生一头小卷毛,细细密密,像只小羊。
他出道那会儿,粉丝们亲切称呼他为“咩咩”。
——这个昵称的由来,不言而喻。
陆澄后来考古祁嘉乐早期广告片的时候,见到有人在下面评论,说咩咩的脑袋看起来好好摸,不知道他的头发是不是和看起来一样弹弹的。
陆澄无意识轻轻按了按祁嘉乐的头发,然后在心里给出答案:没有想象中那么弹。
软软的。
他一心二用,自然有些心不在焉。
听着祁嘉乐在那嘟嘟囔囔细数哥哥的态度有多差。
抱怨来抱怨去,末了停顿了一番,低落道:“……我惹他不高兴了。”
一旦开了口子,情绪就宣泄而下,无可抑制。
祁嘉乐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为哥哥辩解。
“哥哥其实好累的。”
爸爸死的早,十几岁的祁志明撑起整个家,不光有虎视眈眈的对家公司,野心勃勃想要分一杯羹的本家叔伯,还要照顾刚生育完就得到噩耗的妈妈,以及襁褓中只会哭闹的弟弟。
全家、全公司的重担,都落在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头上。
祁嘉乐印象里,好像从来没见哥哥年轻过。
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是成熟稳重的模样。
二十七岁的哥哥早就在风里雨里磨砺出了一身大佬气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吓哭一众小孩。
被他保护着长大的祁嘉乐,二十七岁了还是个不谙世事的模样,不高兴的时候就抱着比他还要大的玩偶,在地上躺一晚。
他也是隐隐心虚的。
自己过得越轻松,越觉得愧对哥哥。
但也没勇气提出说给哥哥分担一些压力。
毕竟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帮倒忙是肯定的,而且绝对会加重哥哥的负担。
本来已经很累了,还要抽出时间精力给弟弟擦屁股。
——祁嘉乐不想成为哥哥的累赘。
尽管他一直都是。
哥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作为一个大家长的存在。
他必须,也不得不专横独裁。
因为没有人能成为他的后盾,他只能单枪匹马。
祁嘉乐也一直习惯了听从哥哥的安排。
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说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反正按照哥哥的指示去走就好了。
——起初他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哥哥说你到年纪了,该找个对象了,他就内心抗拒,但硬着头皮去了。
去了之后又实在内心挣扎。
哥哥又惯来是个溺爱他的,察觉出他的不乐意之后,立马帮他跟对方回绝了。
但这不代表这件事就结束了。
回绝了一个,又安排了下一个。
到最后祁嘉乐受不了了,崩溃喊出“我喜欢男的!”,哥哥被震惊到了,甚至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任由他冲了出去。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了。
在家以泪洗面好多天,觉得自己真的太过分了,对不起那个来相亲的小姐姐,也对不起努力给他牵线的哥哥。
过年的时候,他也一直没敢和哥哥单独相处,总是尽量围着妈妈转,免得单独面对哥哥。
他有一种浓浓的羞愧感。
到元宵节前,哥哥给他打电话,说他想通了,让祁嘉乐元宵节一起出来吃晚饭。
那会儿他以为哥哥想通了,是指想通了,不逼他相亲了。
——谁能想到他想得这么通,直接给他找男的相亲了啊!
他一边觉得自己不该对哥哥态度那么差。
一边又忍不住生气。
“但是他对我态度也很差啊!他凶我!”祁嘉乐仰着头,盯着陆澄,忿忿,“他还说我找不到对象!”
陆澄还在揉着他的满头小卷毛,闻言轻笑了一声:“就是,瞧不起谁呢?你不是找到了吗?对吧,男朋友。”
祁嘉乐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本来想要跟陆澄说什么的。
——要跟他道歉的!
他猛地反应过来,直接就是一激灵,弹跳坐起来了。
头发乱糟糟,脸也红透了,期期艾艾看着陆澄,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偏偏陆澄恶趣味还没散去,含着笑问他:“或者应该喊你老公?”
祁嘉乐顿时更为羞耻,舌头好像打结了一半,望着他,话都说不出来。
脸上一阵红一阵紫的,半晌,哼哼唧唧憋出了几个字:“……对不起。”
他抬头看向陆澄,羞耻得汗都从脑门冒出来了:“……我不是故意把你牵扯进来的。”
陆澄耸肩道:“没关系,我不介意。你想变成真的也行。”
“我真的只是脑袋一抽,乱说的!”祁嘉乐急忙解释。
陆澄失笑,安抚他道:“我知道。”
祁嘉乐犹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重新缓缓躺回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感慨:“我都没想到我会跟你说那么多话。”
他偏过头看陆澄:“我其实平时不是很自来熟的,我平时……嗯,跟我哥说的一样。”
沉默了几秒,才继续道:“我真的没有朋友。”
“现在有了。”陆澄打断他道。
他朝祁嘉乐伸手笑道:“你好,朋友。”
祁嘉乐看着他的手掌,愣神。
陆澄等了几秒,没等到他把手放上来,想了想,又把手掌摊了摊,疑问道:“喊得不对吗?那——你好,哥哥?”
祁嘉乐顿时感觉有一阵火从他脖子蹿到了天灵盖,烧得他浑身都发痒。
他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往一旁挪了挪,才将有些颤抖的手放到陆澄手心,结结巴巴道:“你好,弟弟。”
陆澄笑了一声,反手扣住他的十指。
“再就不能说没有朋友咯。”
祁嘉乐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狠狠点头:“嗯!”
又开开心心抬头看陆澄,两只眼睛像是装满了星辰,闪烁着光,亮晶晶的。
他嘿嘿笑着,朝陆澄道:“我真的不是对谁都会说那么多话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感觉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然后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陆澄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边说边低头凑近了一些,笑:“我很荣幸。”
于是祁嘉乐眼睛更亮了一些。
璀璨生辉。
“只不过……”陆澄拉长了音,憋笑道,“我没想到刚到新公司,还没来得及上任,先跟上司在私人场合,互换联系方式了。”
祁嘉乐:“啊?”
他有些没听懂:“什么意思?什么上……”
话还没说完,反应过来了。
再次震惊;“你在我哥公司上班?!”
“准确来说,下个月你母亲过完生日,就是在你的公司上班了。”陆澄笑着补充。
又问他:“会给我开小灶吗,哥哥?我提前跟你打好关系行不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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