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睁开眼时记忆有一瞬的空白，随后T想起，出宫后T实在坚持不住，晕厥过去，现在……
T躺在茅草上，看周遭环境像是一座破败的庙宇，头上屋瓦坍圮处还能直接看到星子。月光倾泻，照亮了靠墙坐着的蓝衣人。
祝言睁开眼睛，下意识摇了摇手，而后看着手上的剑一愣：艹，忘拿的是剑了——“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呢，”T面无表情道。
竹子撑起身体：“这是哪儿？桦暂呢？”
“你说那姑娘？T买干粮去了。”祝言说，“至于这儿是哪……你感受到了么？”
T不说还好，一听T挑明——竹子捂住口鼻，但仍不能阻止空气中稀薄瘴气的入侵，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为什么这里……这是禁地吗？”
人族的几个禁地，瘴气浓郁至极，连已经炼成了瘴气抗体的人族人都不敢深入。
“以前不是，”祝言意味不明地答道，“但……以后就说不定了。”
竹子正要详细询问，桦暂回来了；竹子没有胃口，看T们草草吃完后问：
“桦苌T……”
T没说下去，其余两人也沉默了，没有接上。
竹子只能继续说：“有T们的消息吗？”
桦暂看向T，竹子一惊，对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淡，这冷淡不单是针对自己，桦暂提不起精神，声音很虚弱：
“我哥死了，和T一起去的人都死了，T国师府的同僚被人族王清绞了个遍——除了祝言跟着你逃过一劫。”
祝言接道：“不过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我们这不打算回永山看看嘛。”
“这是回永山的路？”竹子忽然想起什么，那让桦苌T们送命的情报，瘴气就是运往永山的，“难道这里的瘴气是因为……”
“我们白天找了找瘴气源头，”祝言说，“发现瘴气是以山谷为中心扩散的，已经笼罩了几座城镇。”
“全军覆没，连一丝消息也没有……”桦暂突然无头无尾地说了句，有气无力。
祝言想拍拍T的肩安慰一下，手刚抬起来又放了下去：“节哀顺变吧，这世上没有谁能永远陪着你。”说着，T有意无意地瞥一眼竹子。
桦暂将头埋在膝盖里，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祝言劝了几句，见T还是没有反应，又想起自己要劝的可不止桦暂一人，顿感压力山大；T转头，正想跟竹子说些什么——
“霖泽？霖泽？”
竹子依旧闭着眼睛：“别叫……我头疼。”
神经像在T脑子里奏交响乐，此起彼伏，交织缠绵；T不睁眼，是因为T视线里已经出现很多黑斑。油尽灯枯，T突然想到这四个字。
祝言被T吓一跳：“你……你别死啊，再坚持一下，你……”——那位的心脏还没拿到呢！
T赶忙上前抬手就要输灵气，又突然想起什么：“遭了，药已经用完了，我这……我这给你输完怕不是要先走一步……”
“让开。”桦暂推开T，手指搭上竹子手腕，眉心蹙紧，“T的经脉已经被瘴气完全毁坏，灵气对T也只是吊着口气。”
“那……还能坚持多久？”
桦暂抬眼：“三天吧。”
祝言倒抽了口凉气：咋办咋办……堂主派发的任务，要完不成孟老大不掐死我……想起那位的凶狠，祝言像被打了鸡血：“姑、姑娘，你先给T吊着命，我这就去找尸体……”
桦暂回头：“你去找什么……？”
祝言已经没了踪影。
桦暂皱皱眉，看着面前的人，想起对方到底在最后大义灭亲、没有辜负T哥，终究狠不下心；T一边输灵气，一边念叨：“三天而已，就要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我莫不是傻了……”
这时，庙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叫，让桦暂手一抖，差点出岔子；T平息了会儿，收回手：
“祝言！你嚷嚷什么呢？！”
“桦姑娘快出来帮忙啊！一定要拦住这个鬼鬼祟祟的人……”
桦暂叹了口气，快步走出庙：“我说你不是有本事吗？这么还解决不了……”
T顿住了，看着那个与祝言你来我往、纠缠不休的人，似曾相识感一闪而过。
那人穿着破烂如乞丐，脸上伤口混沙土，脏得看不出皮肤颜色；T闭着眼，似乎无法视物，并且……桦暂的目光挪到T拿剑的手上，T只有一只手，另一只袖子断了半截，空荡荡地随风飘。
更加引人注目的是，T背着个比T人还高的包裹，从缠布的缝隙里渗出一丝丝青色的瘴气。
T很想脱身，但祝言每每横插一截；看桦暂站着发呆，祝言大喊：“快帮忙啊！”
桦暂这才反应过来，抽出三棱锥——“留活口！”祝言提醒。
桦暂“哼”了声。两人齐上，瞎子左支右绌，很快落了下风。在T格挡桦暂的间隙，祝言掉转剑锋用剑柄重击肩头穴位。
瞎子听见风声，右肩有个抬手的动作——但T忘了，T已经没有右臂。祝言偷袭成功，瞎子因这一下半边身子都麻了，两人迅速将人按倒。
“说！你到底是谁？在这附近转悠什么？老子盯你很久了！”祝言气势汹汹。
瞎子沉默不语。
桦暂注意到T背上那东西奇怪的触感，T按了按：“这是什么……”
瞎子突然暴起，拼尽全力翻了个身，冲出桎梏；T刚跑几步，桦暂指头一挑，橙色的灵力将T绊倒。桦暂轻轻启唇：
“收。”
灵力瞬间疯长如藤，“唰唰”几下箍紧瞎子双脚。
祝言上前，狐假虎威：“跑啊，看你这下怎么跑！乖乖回答还能放你一马……”
“你是我哥那个学生！”桦暂忽道，“闻原野？”
“闻于野，”闻于野终于开了口，声音像被烟熏过，再听不出少年的清亮。
“对。”桦暂有些尴尬，“你来这儿干嘛？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消息？我哥现在在哪儿？T们都是骗人的对吧？我哥T那么强，一定不会……”
闻于野解下包袱：“我听见，大公子，在里面——这是老师，让我，交给T。”T说话很费劲，因此断断续续。
“抱歉，误会了你，”桦暂连忙解开T的脚，俯身想拉T一把——闻于野挥开了T的手，自己站起：“我，得见T，一面。”
“你要见霖泽吗？”桦暂与祝言对视一下，桦暂继续道，“走吧，T就在里面。”
三人进庙时竹子已经迷离一阵，T听见声音，强行清醒一点。
“大公子？”闻于野被桦暂引着方向，这时见T迷茫地伸手胡乱寻找就抓着T的手放到竹子青白的手掌上，“大公子？”T又唤了声。
“你是……”
闻于野听出了竹子的声音，心中巨石顿时落了地；T把那包袱小心翼翼平放到地上，跪下缓慢三叩。然后站起来，转身朝外走去。
“欸？你这就走了？”祝言道，“你……你这怎么在外面生存啊……”
闻于野充耳不闻，没有丝毫停顿地走出众人视线。
祝言回过头，看见桦暂盯着那被一缕缕布缠起的东西，脸色已是苍白。两人心中都有预感——
“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只有不明状况的竹子出声寻求答案。
“没……没什么，”祝言还是觉得太残忍，朝桦暂使了个眼色，蹲下去一弯一弯地解开布带。
两人关注着包袱，没发现竹子用手撑坐了起来；像是回光返照，T突然有了些力气，睁开眼睛——一滴混浊的泪悄然滑落。
“砰……”
“霖泽？霖泽——！”
“孩子……我的孩子……我要进去！别拦着我呜呜……”一个颧骨长着红色鳞片的女人绝望地朝着瘴气构成的结界大喊。这里的瘴气虽然可见，但颜色浅淡；不过那活跃游走的气体在朝外围缓慢而不可抗拒地蔓延。
“算了吧，嫂子，”一个男人满头大汗地拽着女人，“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为什么……”女人抽泣着，哭声融进附近许多哭声里，凄惨悲凉，鸟雀都不愿逗留。
“为什么瘴气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女人嘶吼着，T突然爆发朝前扑去——
瘴气浓郁的深处突然出现一个缓慢移动的、巨大的人影。T惊住了女人，让T的动作停住了。
闻于野全身多处死血的紫黑，露出的右掌已经完全坏死，眼珠子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T走出瘴气笼罩之地，女人突然扑上去，接住了倒地的人：“快！快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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