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十从藏身处走出:“回去吗?”
竹子略一思索,摇头道:“不行,只凭运气的话,T大可能不会改变想法。”
千十点头:“不过,临走时孟婆说遇到困难可以找T,也许T会有办法。”
“这次回去之后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想,不必那么着急。”竹子看着异瞳人消失的地方,意识本能地想要随T而去;母亲的命格目前与T连接,不用担心找不到对方,“先了解一下T这个人。”
“……阻挡瘴气的防御阵三个月前就在讨论了,为什么现在还没提上日程?”异瞳人忍着火气,脸皮板着,表情很不好看。
在座的永族宗长多是不以为意的态度。这话落下,掀起一阵漫长的沉默。但不是为着愧疚、羞耻沉默,竹子注意到几个老人细微的神色、动作,T们似乎是不约而同地用沉默表达对异瞳人的不屑。
首席的白胡子老头严肃地敲了敲桌:“南熏,你这话是对谁说的?别忘了你的位置,在座都是你的长辈,年岁比你大了两倍不止!凭你浅薄的阅历,就敢质疑长老会的决定?”
南熏深吸口气,强行平静下来:“禁地晦靠近永山,因是人为造成的禁地,瘴气还没有平衡,一直在往外蔓延。前些年永山脚下已经出现了瘴气迹象,我们不能不有备无患。”
“但你知道一个那么大型防御阵需要多少灵气吗?”长老会成员之一说道——永族人人都有动/植物的特征,在这些年迈得似乎随时都可以驾鹤西去的老人们身上更加明显。这使会议室里呈现出奇妙的景象:左首一个闭着眼,一动不动的白发老人沉默地坐着,似半梦半醒,T的手平放在膝上,指节是褐色的,从末尾延伸出枝条,枝条长得在T脚下堆起,没到膝盖。那些最末端的枝条还会生叶开花,一副沉静的绿意。
T临座是个须发、甚至是眉毛长如河的老人,模样与寿星公神似,眼尾耷拉,同样不知清醒与否。一只巨大的老鹰停在T肩上,眼睛凌厉地看着众人,它也很老了,毛发都黯淡无光。
再边上的人明显更年轻一些,长着一副粗壮的蛇尾,盘坐着;脸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众人,看起来是个不争长短的混世人。
T旁边的人便是反驳南熏的那个,五六十岁光景,蓄着两撮细长的胡须,头上长着副大大的鹿角;T是个躁脾气的人,一边说话还一边挥舞手臂:
“我就说不该让T做这个圣女吧!经验不足还顶撞长辈!我看永族交到T手上,是要完了哟!”
T对面就是南熏:“防御阵不仅可以抵挡瘴气,也是日后与人族开战的保障,虽然这时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但功在千秋。”T说话时一直看着主位的族长,“请族长再考虑考虑。”
族长是个身材修长、两鬓斑白的男人,T着一身酱色长衫,气质略冷:“那点子瘴气都抵挡不了,不配称作永族人!”
南熏按了按眉心:“族长,我们若无法宽待那些无法使用灵气的永族人,永族便不可能强大;近年来天运不再,凡人越来越多,可以预见未来,我们需要田地、粮食、衣物,T们一定是创造这些价值的主力军。若不能安抚T们,T们就会离开永山,永族人就会越来越少,也会越来越弱,最后不敌人族……”
“笑话!”鼠须长老道,“我们可是修炼之人,能使用灵气!T们人族如何战胜通天之力?”
南熏暗暗攥拳,面上依旧保持着体面:“千年前,人族就有向永族开战的打算了——”看着鼠须长老要抢话,南熏抬高声音强行说了下去,“只不过,是被永族信使们拼死戳破了阴谋,人族王被杀,人族陷入外戚佞臣手中,几方斗争,这才打消了开战的念头。”
竹子与千十对视,心想:原来已经过去千年了……
“如果T们想打,我们就迎战啊!还怕T们?”鼠须长老已经快站到桌子上了,被族长眼刀一横,悻悻地拍拍腿坐了回去,“反正人族打不赢,T们想打,我们迎战就是!”
南熏的手再次按上额头:“……我们不该把那些没有灵气的永族人当作奴隶——”
T这次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不该?T们不被上天眷顾,本就是下等人,有什么该不该。”族长明显对这个话题不喜。
南熏咬咬唇,还是说了:“可是人族已经改弦更张,通过新的制度让T们的国家更加富足,”T看了看在座诸人,“永族本就起步晚,前不久才确立婚姻制度和财产私有,若不……”
“一派胡言!”与T隔了一位的老人骂道,T有一只眼睛是绿色的蛇瞳。
族长也皱了皱眉,摇头道:“南熏,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在人族历练是为了磨砺你的内心,不是为了让你学习T们的劣性糟粕的。”
“可是……”
“永族不需要凡人所需的一切,凡人不吃饭就会饿死、不穿衣就会冻死,但永族人有灵气维持身体运转,有灵气抵御寒冷。这些都不是必需品。”蛇瞳长老说,“学习是好事,但也要看实际情况,因地制宜为好。”
可灵气也是会用光的啊……南熏眼中晕着一团雾气,T沉默下来,嘴唇紧抿的形状透出T的倔强。
好吧,这一天下来,我对说服T基本不抱什么期望了……竹子注视着屋内南熏打坐的身影,暗中叹了声。
“也不一定没有办法,”像是看出T所虑,千十道,“南熏这样的人确实意志坚定,不易改变,但生孩子这事比较特殊。”
竹子想不出来:“你就别安慰我了……”
“爱情。”竹子倏然抬起头来;千十说起这话时的语气那么平常,“感性会改变人的想法,做出些冲动的决定。”
竹子愣怔一下:“确实是个办法……等等,怎么感觉我们像反派一样?”
千十不易察觉地笑了笑:“如果你想放弃我可以陪你。”
竹子摇头,叹了口气:“完成任务才是要紧事——那既然这样,我们该怎么办?”T低头看了看T们两个小孩身体,“……这不能亲自上阵吧?”
千十脸一黑:“当然不行。”
“那只能牵牵红线,创造机会了。”
南熏最近感觉有些奇怪。总是有阴差阳错又令T尴尬不已的事情发生在T和T伴读身上。
伴读叫勿拂舟,比T小两岁,两人从小玩到大,用人族的话来说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南熏明确自己志向后,T这位朋友是最支持T的。成年后,拂舟成了T的下属,两人配合非常默契。
可是最近,两人经常被脚下凭空出现的东西绊倒,不是你摔向我、就是我栽向你,虽然因为身手都不错,从没有出现过更加尴尬的事情就是了。
除此之外,T家的门也出了问题,有一次把T俩关在屋里用灵力也打不开。不过这个南熏倒是不介意,见门实在打不开后,微笑着邀请拂舟和自己一起加班。
但看起来……南熏瞥见勿拂舟嘴角微抽,神色也不大自然,看起来,拂舟对这个有些介意。
“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南熏语气难得温柔。
门外两个偷听的人——竹子戳戳千十,眼里满是兴奋的光。
勿拂舟是那种莹润的音色,人有些内向:“不……用了,休息一会儿就弄不完了。”
南熏欣慰地点头:“那你坚持一下,明天带点灵药给你。”
勿拂舟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继续埋头奋笔疾书。
见屋内两人沉默下来,屋外两人也不再继续关注,作为魂魄飘到屋顶上。
竹子抱头躺着,眼睛半虚;T身上裹了件从人家衣架上顺来的袍子,两袖绰绰,卷起的布料堆在藕似的手臂上。
千十坐着,动作不明显地侧头看T。
“看什么……”
千十转回头:“以为你睡了。”
竹子长长呼了口气,说:“你为什么不是桦苌呢?”
千十指尖动了动,生起微薄的希望:“桦苌和我很像,我几乎没有在性格上作假。”——只除了,桦苌会为其T的琐事丢下你,而现在的我永远不会了。千十无声地笑了下,从那时候起,你便是我存在的意义。
“你不是T。”竹子淡淡重复。
千十心脏一紧——
“桦苌爱的是竹子,而你爱的是T。”
千十猛然回过头来,动作之剧烈,让竹子不禁睁眼瞧了瞧;在竹子看不到的地方,T无法控制地颤抖:“你就是T。”
竹子摇摇头:“性格、三观、经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那只是因为你……你太痛苦而忘记了。你不愿意认同前世的身份,这没关系,我也希望你能忘记那些,这样你能快乐些……”
竹子坐起来:“你爱的是谁?”
“你。”
竹子笑着低下头:“你说你爱我,却不信我。你从没把我说的当一回事……”
“没有……”
竹子示意T听自己说完:“我是竹子,与T没有丝毫关系;我们是两个人……”T顿了下,继续道,T说这话时手掌发麻,“你爱的是谁?”
千十没有回答。
竹子别过头去,明明没有想哭,眼泪不经意就滚落了:“你觉得我是T,才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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