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随男人去了T的出租屋——距T所说，T叫于毅洋，是一个设计师，就职于一家小公司，朝九晚五；而最近因为血红的手掌，精神恍惚，已经三天没有去上班了。
“……谁知道呢，到今天已经一周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毅洋小心地观察着竹子的脸色——T看出在这两个学生记者中竹子才是领头人，是决定的关键——，生怕T因为自己的话退缩。
竹子没有在意时候长短，毕竟T们迟早会碰见鬼。
除此之外，在夜晚到来前，竹子还上网查了一番那“阉割杀人案”的情况。
案子一共有六位受害人，都是男性，年龄在二十到六十岁不等，但T们死亡的间隔却不是按七之类固定的顺序。新闻让竹子得知了些其T的线索，比如连同于毅洋的弟弟在内，所有的受害人都是死在一条叫“骑士街”的巷子里。被发现时尸体跪地，阴·茎被连根割下，塞进了T们的嘴里。
如此血腥残忍又充满戏剧感的杀人方式立马令这案件在人们口中传开，即使警·方迅速封锁了消息，关于此类问题的猜测甚或谣言依然甚嚣尘上。
而竹子的感受与大多数网民相同，凶手对男性群体充满仇恨与恶意。T觉得，阉割本身便有着一些心理层面的象征意义，只不过暂时，T不能拨开这层层迷雾。
网上的信息再找不出更多，竹子按灭手机。
这屋子很老旧了，家具与墙壁的破烂朽坏竟令人不能第一时间注意到这里的脏乱——进门当先便是一张木板床，两三条被褥卷曲堆叠着，床单又脏又破，上面还可以看到食物的碎渣；床的右边是一个小茶几，上面摆满了杂物：四五本卷边的书、油块凝结的泡面桶、一大堆塑料袋，装着像药酒、棉签、花生、果核一类的东西，靠墙摆着两个空酒瓶，茶几底下，地板上还放着几个未开的。
“坐，随便坐，”一进门于毅洋就招呼道。
竹子有些无奈：“我似乎没有看到凳子。”
“哦哦，”于毅洋尴尬地扫视一圈，推开内室门走进去，一边还解释道，“一个人嘛，过得比较糙。”
说着，T从里面给两人取了折叠凳来，一边拍着上面的灰，一边为T们装好。看着久久不理解的目光，于毅洋挠头道：“我这人虽然没什么大钱，但在S市活下来没问题的……主要是，我吧，有点小小的爱好，呃，比较费钱，平时就能省则省咯！”
T主动将内室门大敞：“你们看吧，这是我的收藏，摆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
竹子好奇地朝里面望去，只见那里有着一面玻璃柜，玻璃片后尽是二次元人物的模型。竹子不了解这个，但看着它们的精细华丽程度，也能想到是怎样一个“费钱”法。
屋子里还有一张小小的卧式沙发，一个衣帽架。这里面干净明亮多了，要不是如出一辄的装修，竹子真以为是两个世界。
于毅洋看着两人专注的目光，露出腼腆的笑：“今……今天麻烦你们了，如果明天之后，我要还……安然无恙，我摆出来的这些你们随便挑！”
这对于于毅洋来说显然是最高礼仪了。在这方面，T像是猛然年轻十岁，仍然怀揣着蓬勃的信念、喜欢与朝气。
“不……不用，”久久惊讶地打了个颤，“你人没事就好。”
但显然，系统是不会让T们安然无恙的——
[黑夜开始]
此声之后，竹子和久久感到一阵眩晕，意识再度清醒时，已经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了。
竹子默默地扫视周围；久久畏惧地朝T贴近。这是一个墙壁贴满广告横幅的店铺，略一扫过，可以看见“环境卫生”、“新资源新产业”一类字眼。占据店铺大面积的，是一张巨大的会议桌，沿桌的椅子上已坐满了人。而店外可见一条狭窄、破旧的街道，砖块翻凸，积着一洼洼的水。
邻里店铺都关门了，路灯不甚明亮，店内的事物在亮堂的灯光下映照在玻璃门上，衬得外面更加凄凉无望。玻璃门关闭着，但没有上锁。
“啊——”
众人一凛。远处街道发出像怪物一般的嘶嚎声。
竹子将目光转向在坐之人，正欲环视打量，却听那系统音响起了；众人在寂静之中猝不及防下被吓了一跳：
[《女鬼》副本黑夜逃杀规则，所有玩家安全屋投……]
还没等它说完，一个男人“哗”地起身——T实在是英俊，虽然低垂着眉眼。当T把众人的目光汇集到T身上后，竹子乍一抬头，是愣了，在这两三秒不确定的时间里，T不由自主地没有呼吸。
亚洲人的脸庞似乎不以骨骼见长，T们普遍线条柔和优美，留白多，五官精致而动人；而欧美人的脸就是另外的思路，T们山根高，眼窝深邃，五官立体而骨感，让人一眼就能将注意力聚焦在眼睛和鼻梁上。而T……
竹子很少在东亚人这里看见这样立体结实甚至带了几分野性的鼻梁，鼻子之旁，那沉静的眼睛马上又吸引了人的注意，并且便再也——如果可以，毕竟竹子在看到那双眼睛时，心里生起了怎样的感动、叹息与喜悦啊，这一切如水一般，令T舒适不已——不愿移开。
那是一双狭而长的眼睛，比常人高上一头的眉骨、纤长的睫毛都给这双本就乌黑的眼睛覆上了一层阴影，当T不撩起眼皮以整个眼珠视人的时候，便自带了种阴郁感，让人为这种气质所迷的同时，也会产生好奇和探索**：T的内心像T的眼睛那般难过吗？
不过如此立体与硬朗的眉眼鼻梁，却配着柔和精致的嘴唇与下巴，此般便淡化了一些过于浓重的侵略性与成熟感，让人觉得……T美。
“……竹子！竹子！”
竹子回过神，看向久久；久久额发完全被冷汗浸湿了，T小声又生气地道：“你不要命啦！这么看着T。”
而面对T的紧张与着急，竹子第一反应是：“T是混血吗？”
“什么？”久久不是没听清，而是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震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竹子摇头，再次抬头——
T这才发现，除了T，余人的目光都躲避着男人，生怕自己冒冒失失当了出头鸟。
回到正题，男人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所有人都很震惊，甚至都没有注意还在播报中的系统，全都分神悄悄地用余光跟随男人——
男人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推开门走入黑暗中。
众人睁大了眼，有些甚至嘴都闭不上了。
久久说：“T……T就这么走了？”
对面一个秃顶男人道：“这人是那个……那个……”
久久用力点头：“嗯嗯嗯，就是T！”
霎时，店里像是水进热油，炸开了锅——众人交头接耳，纷纷揣测这人此番用意。然后，一个靠门的短发女人站起了身，T的手臂微微发抖，但还是坚持地推开了门——也走了出去。
众人安静一瞬，然后陆续起身：
“T肯定是找到了通关的办法……”
“大佬不会那么傻……”
“我们……也去看看？”人走得差不多时，久久问。
竹子皱紧了眉头。没有任何一点迹象表明去外面反而安全，因为那个高级玩家，T对自己产生了一点怀疑，但反复思考过后，决定坚持自己的判断：
“不去。”
久久看着空荡的室内，心里异常不安。T无意识地站起坐下几次，最后咬了咬牙，不好意思地对竹子说：“抱歉，前辈，我还是……还是……”
竹子看了看T，没有说话，心想：造孽啊。
店内只剩T一个了。竹子安静地等待一会儿，系统音意料之中地响起；T竟然能从这电子音里听出咬牙切齿，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了：
[亡魂*代号千十故意误导其T玩家，扰乱副本秩序，现已处罚；存活玩家返回存档点，游戏重新开始。]
原先十个人，传送回来后只剩六个，还有两个狼狈不堪——竹子看着神色淡漠、一身卡其色大衣、颈戴白红相间针织围巾穿得规规整整的男人，有种感觉：
系统怕是掐死T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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