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苌回山复命那几日,竹子从桦暂那儿把话套了个全乎;这姑娘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一副赤诚之心全然不设防,倒豆子般把T哥的事儿说了个遍。
“……T叫桦苌,是我们这一代里顶顶优秀的人。”桦暂说起这唯一的亲哥,也是非常引以为傲的,“哥哥是永族的信使。这些年两族虽说小摩擦不断,但到底没有真的打起来;永族人本性散漫,又喜避世隐居,信使就是连接永山和大陆荒的桥梁,几乎所有人间的信息,都是从T们那儿传回来的。”
“永族人三百岁……”
“等等,三百岁……”竹子不由得打断T,“永族的寿命这么长?”
桦暂耸了耸肩,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哪儿到哪儿啊。我说的是,永族三百岁,为成年。”
“那……那你们可以活多长时间?”
“一千二以内,一般的永族人千岁左右吧,超过千岁的便可算长寿了。”
竹子随即便想到一点:“那被拐到人间的永族人岂不是……”
桦暂使劲摇头,目露哀色:“大陆荒与永山不同,这里根本不适宜永族人生存,在这里待久了,会折寿,甚至,因为瘴气的缘故,会比普通人族死得更早。”
“那你哥不就是……”
“对啊,所以信使是个人人避之的活。”桦暂像是回忆了下,嘴角又浮现出笑意,“不过信使在我们那儿的地位很高。很多丢了女儿的人家,都指望T们能带来孩子的消息。”
“你既然都知道人间危险,就不该出来。”竹子想象了下那些姑娘的处境,忍不住道。
桦暂理亏,便极不愿多谈这个:“我这不是……你不知道,永山上其实很……无聊。好了好了,我们还是说我哥吧……”
竹子想也明白,一个看破红尘、避世隐居的山林,对于桦暂这些活泼好动的年轻人来说,确实不那么有吸引力。
“……我刚不是说,永族三百岁为成年么?按不成文的规矩,永族信使须成年。但当时我哥才两百出头,信使缺人,适龄的人选又推三阻四,都不愿意去,我哥就跟父亲商量,说T去。”
“后来,T真的通过了长老们设下的考验。也是这时我们才知道,T于修炼一行格外有天赋。怎么说呢,T成年不久,就有七百岁的灵力了。”
竹子点头,T对桦苌修为如何倒不感兴趣:“那你们在山上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就……引气入体、充盈丹田呗。年轻一代的还挑挑水、觅觅食,上了七八百岁的老家伙们就辟谷了,连饭也没得吃。”桦暂双手支颐,遥遥望向天际,“也不知避世有什么好,把自己活成一个无情无欲的木头就能修成正道吗?”
竹子想了想,觉得还有最后一个隐患:“桦暂,你哥T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桦暂转过头来,对这个问题很惊奇:“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说我这种,突然开了点窍,脑子不那么愚钝——”
“哈哈哈哈,”桦暂笑得前仰后合,“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有道说,人只会强调自己没有的东西。”T笑完,正色思考了下,摇头,“不过你说我哥有什么异常,我倒是没发觉。T一直都是这样啊,虽然……”
意味深长地停顿后,T继续道,“但你在永族人里,能找到一溜与T一个模子刻的,这都是为了‘修行’嘛!”
“……真的,一点没有?”竹子说,“那比如T有没有过突发晕厥之类的?”
桦暂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我哥健康得很,从没有过。”
竹子暂时放下心,想道:T不是玩家还好,若是玩家……我俩这不撞上了吗。不过你哄我、我哄你,各自取了真心交差倒也不错。唉,可惜,讨论室没有开放。
桦苌不在的几日,桦暂为T输了些灵气。竹子能感到这具身体在慢慢变好,往常每日一晕,现在一连四五天没有半点反应。
又是一次与人族王见面时,竹子刚准备将这喜事告知对方,就听T道:
“……霖泽,你母亲有了身孕。”
竹子住了口,看着中年男人神态细微之处透出的喜悦,连T为君为父的威严都无法将其全部压抑;T垂下头想了想,道:“恭喜父王。”
人族王咳了声,道:“这些日子你要听话,别去叨扰你母亲。”
竹子乖乖点头。
“对了,”人族王不放心地看了看自己这个不省事的儿子,多叮嘱了句,“按照族里的传统,孩子前三个月命薄,不可大肆宣扬,免得惹了祸患。”
“三月之后正巧是我的寿辰,那时我自会昭告天下,不需你多嘴。”
“是……”竹子躬身,心想:还特地告诉我,也算信任吧……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霖泽,但到底以T的身份思考行事。回公子府时,竹子不可避免地有些郁闷。
这一开门,却见院里一个清癯孤高的背影。下了雨,桦暂蹲在接水的盆边玩。竹子走近一看,发现一只只蔷薇茉莉凤仙被T放在水面飘着。水清如许,衬得花瓣越发娇嫩、轻盈,浮在一股清冷上。
“霖泽,你回来啦!”桦暂站起来,此时那背影也应声回头。
新雨浇灌下,介质更加清晰、透亮,白的更白、黑的更黑,整个天地间弥散着凉气。
这景很衬T……竹子展开了笑容:“桦大哥也回来了啊。”
桦苌微一愣神,随即展开双眸,神色更冷:“嗯。”
桦暂已经像只轻盈的雀儿那样蹦到竹子身旁了,T自然地抱住竹子的手臂,像对桦苌那样撒娇:“我哥T都不理我——还是霖泽你最好,陪陪我吧!”
竹子霎一晃神,已被桦暂带到了屋檐下。
“我听说,人间有一种花,放在水中会慢慢融化,变为一池粉色——霖泽,这是不是真的?”
竹子同T一起蹲下:T说的不会是教师节送的假花吧……那红红的,花瓣揪下来确实能融进水里,一股肥皂味儿。
“霖泽,你在没在听?”
竹子一边回答着T的问题,一边伸手正想去捞那些沉入盆底的花:“没听说过……”
“别!”桦暂连忙拦住T,“你不觉得,这正美吗?”
是的,像倒影,又像浇筑进玻璃的永恒之花,悲,但美。
“唉,我还以为是真的呢——你去那边舀点缸子里的水来,之前被我漾掉不少。”
竹子也听T指挥,这便去取水了。
两人正惬意着,自得其乐,冷不防听桦苌在后面来了句风凉话:“一个傻子一个小孩,倒也合拍。”
不待竹子回应,桦暂便唰地站起:“哥!你自己沉闷僵化也就罢了,还不许旁人寻开心吗?”竹子眼睁睁看T就要扑上前与桦苌比划一番,竹子连忙握住T肩膀,将人掰回来,哄道:
“不气不气,别理T就是……”
T没看到,桦苌本就黑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桦暂。”
晚上,正要开溜的桦暂听这冷冰冰的叫唤,僵硬地止住步子,缓缓回过身:“哥……”
“父亲不同意你留在这儿,你今晚便随我回去吧。”
“哥!父亲不是最重视诺言吗?平日里我们撒个小谎都要被理骂很久……”
桦苌打断T:“你的修为不够,在人间逗留太过危险;霖泽的病,由我来治。”
“你留下给T治病?”
桦苌沉默着点头。却不料板着的面孔被桦暂以为成不乐意的意思:
“不用,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桦暂的责任,桦暂自然会担。”
“这是父亲意思。”
桦暂抿嘴,委屈极了;T忽地想起什么,抬头质问——眼睛红了一圈:“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
桦苌的表情没有异样;T微敛了眸子,说:“我不想打扰你。”
桦暂盯着T哥看了半晌;T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想不通,只不甘心地瞪了桦苌一眼,气冲冲地“哼”一声往屋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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