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疑是故人来

苍名强装云淡风轻,抱着树干站了起来,忍不住评价道:“没有法力,就是不方便哈。”

花怡领着她走上倒数第二根弦的路线,却越走越慢,最后脚步沉滞,停下不走了。

苍名敏感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不回家吗?”

花怡的头慢慢垂了下去:“我……突然不想……”

苍名小心地说:“不想面对你娘吗?”

花怡不知不觉蹲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抱着头。不堪的往事又将他包围了。

苍名看出了他溺水般的窒息感,也蹲下来慢慢地说:“如果不想回去,就给你娘报个平安,再回息园三坊也可以的。”

花怡越缩越小,浑身开始哆嗦起来。起初仿佛只是冷得打摆子,后来抽搐着翻倒在地上。

花怡的惊恐发作了。

“现在安全了,小弟,你放心……”苍名急忙跪下来拉住他的胳膊,手忙脚乱地拍打着他。

花怡的牙齿上下磕在一起,发出咔哒的声音:“不回……”

苍名抓着他的双肩连声说:“不回了不回了,小弟你振作一点,咱们回客栈……”

冷不丁地,一根格外粗壮的树枝狠狠地抽来。苍名毫无防备地被横扫出去,摔在一片凸起的树根上,顿时两眼一黑。

虽然仙人自有仙气护体,但并不像天神那样周身渡着一层金光、如同铠甲无坚不摧。

即使是从前学舞,练到空翻和飞转时,摔的跟头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多。苍名眼能视物后,怒不可遏地爆吼一声:“有完没完了!林子看门狗,你出来吧!”

周围的一切都微妙地蒙上了一层冰霜,在白色之上又多了一重白色。苍名几乎能听见冰霜凝结时那细微的咔嚓声。

虽然没有脚步声,但她的直觉让她转头看向不远处。

一双血红的绣花鞋踏着露出地表的血红树根,轻飘飘地走了过来。

再往上看,白雪雕塑成的衣裙随着步伐诡异地波动着。天心沭那张白石般的脸上浮动着明暗光影,雪白的眼球和瞳孔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色彩。

也就是在这一刻,苍名发现雪树森林里的每一棵树通体雪白,根系猩红,就像天心沭的雪雕躯体和红色鞋子。

苍名爬了起来,迎着天心沭走去,冷冷地说:“这些树是你布置的。”

树林带有她浓浓的个人风格,真是太自恋了。

天心沭阴郁地说:“什么叫‘这些’?整片森林,整座岛屿,都是我的。”

“……”苍名不想和她咬文嚼字,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动到花怡前方,挡住了躺在地上抽搐的他。他蜷缩起来,成了一团小小的破烂,因心悸而猛咳起来,像一个被摧毁的布娃娃。

天心沭不依不饶地问:“你刚才嘴里骂什么?”

苍名不再提看门狗,转而东拉西扯:“先前那些树枝抽我,也是你干的吧?告诉你,你地窖里的东西不是我们偷的,还有,关于十七烟,我有话要问你!”她一边大声示威拖延时间,一边用眼睛四处乱瞟,疯狂寻找着能用以抵御天心沭的武器。森林中异常整洁,连一块石头都没有。

天心沭缓缓抬起一只白雪铸成的手:“我本来想饶你一条贱命的。”

正当苍名开始动手掰下一根树枝作为武器时,一道银光如长虹般闪过。

未辞像一位天兵天将,猛然幻化而出,挡在苍名的身前,对天心沭一字一句地说:“你,住,口。”

“未辞!”苍名惊喜地扔下树枝,两步跑到未辞身边,“你怎么找来的?你法力还能用?”

未辞回头嗯了一声,冷峭的面部变得柔和起来,半侧脸如雕如琢,精美绝伦。冰刃宝剑悬挂在他的腰间,别是一番凛然英姿。

苍名稍加考虑,立刻脚下一软,坐倒在地,满脸委屈地控诉道:“未辞,她一直用树枝抡我,摔得我浑身好疼。”

未辞立刻半跪下来环住她的肩膀,急切地问:“你伤了哪里?”他看向天心沭,目光阴翳,马上就要起身冲上去。

天心沭忌惮地后退了半步,眉头紧锁。

苍名一把拉住未辞,弱不禁风地靠在他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耳语道:“我没事。你有法力,她不敢动你,想办法引开她,咱们带上花怡跑。”

未辞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苍名了解地说:“我的伤不要紧,晚点再给你看。”

未辞:“恩?”

天心沭的嗓音越来越压迫:“他妈的,你们又在我面前……”

未辞像座高塔般站了起来。苍名爬到一边去捡那根树枝时,未辞突然握紧双拳,无数只白鸥从他周围闪现而出,一齐狠厉地射向天心沭。

天心沭长啸一声,大雪纷飞。雪片乱舞,雪树狂摇,像一道白得刺眼的屏障,将飞鸥抵挡在外。

飞鸥银光闪闪,四下雪光溶溶,竟搅得天地一片混沌。

未辞没再理会三头六臂对付飞鸥的天心沭。他俯下身来,随手抓起咳嗽抽搐的花怡,对苍名说:“将军,怎么处置她,你说了算。”

苍名刚要指示,花怡突然睁开眼睛,颤抖地看了几眼天心沭,大叫一声:“姨姨!”

……

苍名满头雾水地叫停这场战争时,飞鸥轻轻一晃就消失不见,天心沭气急败坏,凌乱不堪,白雪雕塑成的袍子差点被啄碎一块。

这种屈辱程度对于妖界魔头来说,几乎不亚于人间的一国之君被迫当众洗澡,或端庄持重的圣者突然被发现穿着肚兜大跳艳舞。

苍名拄着树枝站起来,小声对未辞说:“先别动她,先把花怡平安送回家,还要查清她和老鬼莲的事。”

未辞放下花怡,起身说:“是,将军。”他转头看着天心沭,冰冷地说:“我若想动手,她早就灰飞烟灭了。”

天心沭嗖地一甩手,满地雪粉突然升到空中,凝结成巨大的骷髅图腾,瞬间冲到苍名面前。未辞漫不经心地随手一弹,像弹开刺来的宝剑一样弹开了那具骷髅。

骷髅立刻又变幻为数百个小骷髅,像流星般从天而降。未辞带着无聊和不耐烦的表情挥手格开。来回数招变化,只在一息之间。

花怡伏在地上咳了一阵,呼吸受阻,艰难地又叫了一声:“姨姨!”

骷髅一齐消失了。天心沭看了苍名和未辞一眼,突然一扬手,花怡飞到她面前,整个人直立悬吊着,头颅耷拉,双脚离地,四肢下垂,双眼闭合。

“花怡!”苍名惊呼一声,大叫起来,“天心沭,亲外甥你也下毒手!”

天心沭咬牙道:“闭嘴。我要带他回家。”

花怡跟在天心沭旁边向前飘去,脚尖拖在地上。苍名终于明白过来,天心沭这离谱女人竟是用这种丧心病狂的方式带外甥回家。

苍名反对道:“花怡小弟不想回家,我们谁都要尊重他的意愿。”

天心沭怪笑道:“你是他爹,还是他娘?如果他流落在外又出了岔子,你拿你的狗命来抵?”

苍名哑口无言。

天心沭带着花怡走了几步,回头盯着苍名说:“跟上。”

苍名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硬气地吼道:“跟就跟!”

未辞轻轻拉住苍名,一伸手就将她抱了起来:“将军,你受伤了,我抱你走。”

苍名配合地抬手,让未辞轻松地抱起她大步向前走去。她冲着天心沭的后脑勺凶狠地叫道:“喂,有我在,你别想对那孩子怎样啊!”

未辞笑了两声,声音好听到让人大脑一片空白。苍名忽然发觉自己的双手不知不觉地环绕在未辞脖子上,他偏头看着自己。她的额头差一点贴上他的嘴唇。

她的心有力地跳动着,好像一下被无名的情愫涨满。

苍名没话找话地说:“未辞,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未辞说:“这森林施了斗转星移之法,我进来时落在一处偏僻角落,一路乱打找过来的。”

苍名奇道:“你嗅觉这么敏锐?”

“……”未辞顿了顿,回答道,“你只要戴着这枚发冠,天南海北,我也能永远找到你。”

“这个?”苍名惊讶地碰了一下马尾上的发冠,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你每次都能找到我,我的行踪全在你……”

未辞忽然有些紧张地说:“将军,我不是跟踪你。”

一种被监视的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苍名在他的怀抱中抱起手臂,沉默了一下,压制住心里的不悦,硬邦邦说了一句:“你的统治**未免也太强了,中野妖王。”

未辞还想说什么,苍名从他怀抱里挣脱下来:“我自己走吧。”

在前方带路的天心沭冷笑了一声:“小丫头片子,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情情爱爱不过虚妄,譬如朝生夕死之花,瞬息万变。”

苍名绷着脸说:“别教训我。”

天心沭立刻回击:“靠男人的蠢货。”

未辞亦步亦趋地跟着苍名:“将军,我没有监视和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怕……又找不到你了。”

苍名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找我,来息园三坊就是了,还怕我跑了不成?”

未辞欲言又止,好像有许多事不知从何说起。

苍名失望地叹了口气,说:“算了,先说眼下吧,你的法力稳定吗?我一进森林就没了法力,传音唇脂不在身边,传音耳环也失灵了。”

未辞闷闷地回答道:“这林子的结界屏蔽了外来人的法力,也包括传音法宝的法力。况且,那两件法宝须一起用时才能奏效。”

“哦。”苍名随口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她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这枚发冠摘下来,戴到黄狗或灰驴的身上,不知未辞会不会发现?

天心沭领着他们走上了最后一根琴弦。两声清脆的拍手声后,雪树向两侧分开,眼前陡然开阔。

一片结冰的湖泊中央,有一片巴掌大的岛屿。岛屿上有一座茅屋,袅袅地冒着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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