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隐藏的影子在她转头后消失不见。
鬼鬼祟祟的...海獭紧皱眉头。
身旁的小伙伴们唤了她几声，班裳才收回视线。
雪白的傀儡丝眨眼间收入戒中，白简和宋序张大了嘴，不管看见多少次，他们还是很惊讶。
WGRC只允许玩家带一柄趁手的伴生武器进入游戏，探索并寻找自己合适的职业。他们都选择了自己现实中最骄傲的作品，但现在看来，怎么看还是稍逊一筹。
我也想要萌萌的小伙伴，两人忆起那些被放出来的“危险物”眼中闪过星星。
顶头上的暗门忽然传来被打开的声音，两人端正了视线。
是班裳，联合慕斯言和伊恩轰开了百斤的闸门。
“这门这么重，挡在这里也不知为什么。”白简嘀咕道，随即看到什么，消了音。
这是一间朴素又有点奇怪的石室，朴素在于，除了墙上空白的画像，没有任何的装饰品。
而奇怪的是，五人走近了后才发现此地到处都是些木板和棉花，完工的、以及一些半成的玩具整齐地堆放在侧边角落里，用一个大大的地毯铺着，避免生灰。
各式各样的布偶、八音盒、以及小孩子才玩的木马被搁置在这儿。
像一座还未送出手的“乐园”。
“哒哒”的脚步声放轻，伊恩有些疑惑地走近，“这些东西怎么...”
声音突兀地顿在空中。
看见班裳收起血红色布条的瞬间，他移开了目光。
抓着刺猬布偶的五指逐渐收紧。
“这些东西堆放在这里，整齐又不多，而依刚才听到的声音来看，它的主人肯定就在不远处。”宋序忽然出声，走到班裳身边，稳重的律师上线，微凉的声音清晰分明。
“而此间规整有序，放置这么多的材料也不见杂乱，想来是有所输出。”
他打量着周遭，又见班裳拿起了地面上的白刃，他歪了歪头：
“班老师，你认识这些材料吗？”
注意到班裳与伊恩大胆熟稔的动作，他问出了众人的心声。碍于先前的经历，他尽量避免与这怪诞相处，只是询问海獭。
班裳手指指向暗室之外。
“你们来这儿之前，这些玩具本来堆放在那间仓库。”见众人很快明白地点，她继续说道，“而这些木板的纹理，我瞧着与办公楼一楼那些长盒子很像。”
她瞧着伊恩僵硬的动作，直接点明了猜想：“虽然不知道对方用这把刀干了什么，但这些木板应该是制作‘家具’用的。”
金发小鬼避开了她的视线，扭过头没有吭声。
班裳翘起嘴角，不再试探这小鬼的情绪。只是越看这短刃越狐疑，她眼睫微抬，刀体在手中掂量几次后，直接在空中比划了好几下。
慕斯言不知什么时候踱了过来，赞道：“好刀！”
紫色眸间倒映着锋利的刀光，班裳想了想将之交给他，只见对方细看后道：“入手重量适中，刀体衬线圆润，刃口锋利，依照使用过的痕迹，此刀之前怕是刺过什么要紧的人，妥善保管后不知为何又拿了出来。”
还任凭他们捡到。
是故意，还是无暇顾及？
众人没反对这位刀客得出的结论，只是细细凝视着班裳腰间的布条，热闹的气氛一瞬寂静。羊毛卷的目光跟着那布条几番晃动后，忽地直愣出声：“所以，这便是那位院长的老巢了。”
所有人的目光定在角落里怪诞的身上。
伊恩侧过头，紧抿着唇，不吭声。
班裳忽然走到一侧衣橱边，上方悬挂的旧制军衣和脚边的鞋靴是如此熟悉，闭环了那段衣料图案。墙上除了那张画像之外，数道难以抹消的刀痕深深嵌入墙体，这些刀痕夹杂着鲜血，不难看出来自同一人。
只是这出血量实在太大，一路从邻近的半高柜子里延伸至那扇暗门。
“这么多的血量，哪怕是一个成年人，也遭不住了。”她叹道。
余光触及到房间斜角处一个普通的木柜，海獭刚要探查过去，就听一声刺耳的讽笑声响起。
“真是瞎操心，这些血哪怕是她本人也不可能全部供应...”
小鬼似再忍受不住，又恢复到往日那副嚣张的模样，他上嘴吊起，双眼浸满狠厉的黑光，恶狠狠地回视着众人：“若是没猜错，这，便是心脏埋葬之地。”
“别这么看着我。”
“我和我的同伴寻找了千年，自那日失去心脏后，就丢掉了关键的记忆。”
“当然不只是我，还有诸位厌恶的一干怪物们。”
人群中静得可怕，伊恩并不在乎。
他将指关节捏得咔声作响，沸腾的情绪将满脸的伤痕衬得越加扭曲：
“我就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收回我的心脏。”
连同这些恶心的东西。
他从慕斯言手中夺过那把短刃，抖动的指尖连带着刀刃都震颤起来。看着这些熟悉的玩具，心中蓦地生出一阵荒谬感。
上天总是捉弄他，在自己抓住唯一念想后，又狠狠抽掉所有的慰藉。
只是在他对柜子动手之前，一道哨声突兀地响起。
众人抓住武器戒备时，大地忽然剧烈地震颤起来，连带着所有人身形摇晃，好不容易才没摔倒地上。
这次的震感比以往两次还要严重。
“二律师！”
“收到。”宋序握紧了水晶样的长杖，将杖端作为检波器细细分析着介质改变时震波的传播速度。
但是：“很奇怪，这个现象，不是板块挤压碰撞造成。”
众人望着他，却见他脸色突变，眼中渗出一丝惊恐：“是空间坍塌，地底的工厂塌陷了，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该怎么出去？！”
由那道暗门为中心的震波不断向四周蔓延，顷刻间连带着坚硬的石壁纷纷裂开，大量的石沙伴着陈年的金属废料从中间渗出，杂着腐朽的枯骨，难以分解的垃圾，以及无处不在的黑流。
众人来不及跑，刚刚还坚硬的墙壁就这么倒塌下来。
呼救声砸在轰隆隆的坍塌声里像是一锅胡乱沸腾的粥，绕是再厉害的生命在自然灾害面前仍旧不值一提。
天光乍现中，金发怪诞刚想踩着蛛丝离开，却见身前一道影子滑过。
是班裳，那个人类。
对方踩着水之力明明可以离开，却回头想将三人从塌陷的石缝中捞出，即使手臂爆出了青筋，看着仍旧很吃力，银灰色的长发都炸了开来。
依照她的实力，这情形实在奇怪。
目光向下，只见人群的最后方，那个拿着拐杖的律师长发被几根冒出的的金属丝狠狠缠住，石头压着脚痛声连连。
这样下去，这串“糖葫芦”怕是有去无回。
“啧。”伊恩翻了个白眼，朝外的脚尖一顿，烦躁地骂了声后，又转回来，一阵金色的光影呼过，他奔到了宋序面前。
看着对方挣扎的样子，双眼微眯。
锋利的蛛丝转瞬就将压着对方的巨石切割成碎小石块，宋序陡然感到一阵轻松。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头皮上大片刺痛消失时，就看到一直避之不及的怪诞站在了自己面前。
对方抱着手臂扭过头不想看他。
宋序却突兀地笑了声，小伙伴被班老师救出地底的同时，他也拍拍袖子拄着长杖爬了出来。
“谢了。”
“...哼。”
想是对方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没有再怼回来。
虽然救命恩人对自己的蠢样很是嫌弃，但他并不在意，这小鬼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恶劣，是他先入为主了。
熟悉的地面气息从人群之中穿过，再回到出发点时，众人已忘记了先前的凶险，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但设计好的埋伏不会因为造成的灾难终止，一个惊悚的身影也从地底爬了出来。
坚硬的废墟块被刨出一个洞，刺耳的哨声环绕响起，这个怪物的目光盯上了站在最后的伊恩。
狰狞的口器中爆发出熟悉的人类之声，像是噩梦的循环，沾满了血气和浓重的硝烟。
“伊恩...”
“我的孩子！！”
这一声呼唤出口的瞬间，惊得怪诞瞳孔紧缩，枯萎的汗毛接连炸起，犹是不可置信。
他怔怔地望向那不断开合的口器，对方头颅蠕动着，像只畸形变异的虾，无数的眼球飞速生长后紧紧锁定了自己。
场面惊悚得诡异，但他全然不在意。
“...你们不能抓走他！...我为‘新星’计划付出良多...”
那熟悉的声音充满了愤怒，歇斯底里以致嗓音沙哑。
“...新生儿的存活率自3月份以来，已创下新高，按照决策者的要求，全国的成体细胞库已达到最好的状态，为什么要将我的孩子再进行一次实验？！！”
“…你们明知道他好不容易挨过基因的融合，突变的爆发谁都无法保证……为什么，就因为这场行动？……我没办法评价这项举措的正确性，出于职责，我已经做下很多不可挽回的事……但是，看到那些本来健康的身体因为基因编辑融合了怪物的能力，走向死亡，我身为人类的同胞，计划主导人之一，有能力阻止，不能坐视不理……”
“...你们将他带去了哪里？！...不，卫副部不会同意这件事！你们在骗我!！”
“他”忽然暴起，“砰”地一声，一道枪响穿透了胸膛，沉重的身体踉跄着倒在地上。
……
父、父亲！
伊恩的身体跟着一颤，他一手抹去脸上的水意，但仍止不住，苦涩的泪水顺着掌根留了下来。全身的肌肉痉挛性绞合着，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再次听到父亲的声音，以这种方式。
对方出声的瞬间，他就确认了这道声线。
母亲的声音紧随其后，慌乱的奔逃声后又是一声枪响，他再也无法制止语声的颤抖，手臂上的肌肉变得麻木疼痛。
明明场面这么诡异，他却辨认出事实的真假。
“...他们在哪里？”黑色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狠厉的目光定在对方身上。
怪物露出莫测的笑意。
好一会儿，他才吐出口气：“死了吗…”
语言落下的瞬间，就被自己的愚蠢笑到。即时死去的人类在那场恶变之后变成了怪诞，事情已经过去了千年，他们没有找到自己，就说明了一切。
——他们先自己一步死去。
伊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抽出手掌使劲地往头发上抹，盖上了半边的脸。
蹲在地上，笑比哭还难看。
众人看着实在不忍，想安慰小鬼的同时，却见那头怪物同样靠了过来。
他们拔出武器挡在伊恩面前，不想那些眼球只斜看他们一眼，就跟随触手停在了一丈之外。
“你不想知道你的父母为何而死吗？”
“是为了我。”卡在喉咙里的话和着黑血吐出。
“对，就是因为你，但这件事之后他被当成了小人...”
祂满意地看到对方被挑起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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