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严琅在咖啡厅找到了坐着的孟窈。
“我叫严琅。”
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孟窈对面,如是说。
孟窈点点头,不太在意。
孟窈低头搅动咖啡,心里却在想,她不介意亲自送郑伟进病房。
良久的沉默,严琅斟酌着措辞,抬头看孟窈脸色。
开口。
“我是个…警察。”
关于郑伟案子的警察孟窈几乎都见过,严琅并不在她眼熟范围内。
“阿sir,你好奇怪。不来审问犯人反而来问受害人。”
孟窈笑了笑,挑眉,眼睛直视他,更怀疑他是个冒牌货。
很少被查验身份,严琅把证件拿出来给孟窈看,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垂眸,眼神落在孟窈的脖颈处。
孟窈拿在手里,仔细检查,她想错了,确实是位真警察,职位还不低。
“抱歉,警官。有什么事找我吗?”
孟窈抬手把头发别在耳后,语气正式起来。
由于林新月的缘故,她对警察一类的职业更尊重。
严琅却没办法开口,踌躇着开口。
“我之前是个缉毒警察。”
声音很低。
孟窈敏感地抬头,声调都抬高,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
严琅轻声继续。
“我当时的队长,叫林新月。”
用来搅动方糖的勺子掉落,孟窈很快地低头,没说话。
严琅看到孟窈的神色,沉默不语。
她的眼睛会说话,红着眼眶,哀恸是里面流动的海潮。
“他怎么死的?”孟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问严琅。
“他被毒贩挟持。”严琅只说半句。
剩下的半句是——
由队员严琅击毙。
林新月那时候只剩半口气了,被毒贩控制着手脚,脸上是伤疤和鲜血,让严琅给他个痛快。
他永远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勇敢而坚毅,林新月是真正的战士。
对方不会放过林新月的,他知道太多,又落到他们手里。
严刑逼供,大麻,致幻剂,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于是他颤抖着手上膛,他数不清那是他缉毒来第几次开枪,只知道那是唯一一颗打死战友的子弹。
他后来整理林新月的遗物,发现孟窈的照片。
是以今天在警察局看到孟窈被人攻击,本能怀疑郑伟是毒贩的人。
孟窈抬头,眼里氤氲雾气,哽咽着开口,问他。
“他为正义和人民而死,对吗?”
“对。”
他无比肯定。
“那就够了,”孟窈的嘴角勉强弯起弧度,像是想起什么,补充,“他年少时曾经许愿,永远忠于正义和人民。”
严琅没想到孟窈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无言。
没有怨恨和歇斯底里,语气只有怀念,并无遗憾。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孟窈擦了擦眼泪。
“孟窈——”
孟窈准备告别时严琅叫住她,语气抱歉:“你想去看看林队吗?”
他依旧沿用在队里时对林新月的称呼。
孟窈点点头,随后说道:“我想买一束花给他。”
于是严琅陪着孟窈在花店挑了一束向日葵。
孟窈认真地挑选着,神色自然得像是给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挑选伴手礼。
她低头认真挑花,严琅看她的眼睛,不染世俗的动人,看花也似望情人。
孟窈挑好了,抬头示意:“好了。”
花钱是严琅付的,回过神,他招呼着孟窈上车。
“孟小姐从事什么职业?”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孟窈,没话找话。
“画画,”孟窈坦然地说,补充“以后可能会去当老师。”
一路无言。
林新月的墓地,实际上是个无名的衣冠冢。
林新月的遗体从来没有被找到,下面只埋着林新月遗物的灰烬。
孟窈蹲下,裙角掉落在地上也没发觉,手指在落着灰尘的碑上写字,一笔一画写——“martyr”(殉道者)。
林新月年少时候英语好过孟窈,甚至辅导过孟窈的英语。
“martyr”
林新月指着书上的英文,回头看孟窈,“殉道者的意思。”
语气再正经不过。
孟窈脸蹭着写满英文有油墨气味的纸吻上他,然后分离。
“martyr”,她的唇齿发声,贴在林新月耳边,“是这样读吗?”
林新月的衬衫被压皱,双手举着做投降状,笑着求饶:“阿窈,饶了我。”
“你愿意做个martyr吗?”
孟窈活学活用,凑近问他。
林新月当时没有回答,只是眉眼认真起来。
孟窈没想到一语成谶。
“我为他骄傲。”
孟窈轻轻将向日葵放在墓碑旁,对严琅说话。
她目光注视着严琅的脊背,是不带任何情意的注视。
如果林新月还活着,脊背也应是挺拔的,脸上该是有细纹的。
只有笑,应该还是有少年气的。
而在严琅心里,孟窈的形象空前完整起来。
严琅想林新月爱她是有理由的。她先是一个完整的人,对生命充满欣喜与悦然,然后才是林新月的爱人。
严琅送别她,回到家里。
家里人着急他的婚事,旁敲侧击。
他妈妈着急了:“叫你自己去找,你又找不下。问你钟爱什么?你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严琅听着就心里乱,找了借口回房间。
他钟爱什么?
最好有一双动人的眼,学艺术而不沾染世俗的豁然。
他突然想到什么,坐起来抽了自己一巴掌。
“畜生。”
他真龌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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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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