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不准干傻事儿

“不清楚。”何熠的声音很平。

气流声挤满了整个空间。

从那晚起这种事就成了他不会关心的东西,和那个碎掉的玻璃花瓶一起被扫进了垃圾桶,丢去哪儿都无所谓。

即使放在从前,他哥所有的行踪对他而言几乎都是听说。

一个活在听说里的人。

出租车驶进村镇,原本平坦的水泥路换成了坑洼不平的土路,周围满是破烂的砖房,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从眼前一晃而过。

出租车越来越慢,顾北跟得远了一些。

直到前车停在一个仓库前面,他立刻把车拐进旁边的林子,停稳的瞬间,何熠推开车门要下。

“别急,”顾北从后座翻出伞,“拿着,过会儿要下雨。”

“不用。”何熠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路上的泥土是潮湿的,两步能碰见个水坑,他顾不上鞋,深吸口气沿着车辙朝那个仓库走去。

日光消散了,阴下来的天和变低的气压堵在他的胸口。仓库里没有灯,门边掉下来半截儿的铁皮就这么悬在梁上,从满是灰尘的玻璃窗里透进来仅有的光,墙角的青苔很滑,他小心尽量不踩到脚边散落的塑料瓶和树杈子。

有动静。

他抬头盯着前面。

往前二十多米的地方传来声响。

他咬着牙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有只胳膊从前面兜住把他往墙边一扯。

不好,要撞墙。

他闭上了眼,后背却猛地抵在了一个温热结实的身体上。

“别出声,”顾北压着嗓子说,“后头还有人。”

“谁?”何熠拿胳膊肘顶了顶他。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轰响,铁皮屋顶也跟着震,剩半边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狠狠地砸在墙上。回音里,几个人拿着什么东西闯了进来,稀里哗啦地踩到了塑料瓶。

“在哪?”领头的人沉着声问。

“就躲这里头,霍哥,我跟这小子三四天了,错不了。”其中一名个不高的打手赶忙回应。

“去把人拎出来。”叫霍哥的人有些不耐烦。

四五个身影朝隔墙的通道口走来。

还好够黑。

经过他们旁边时,顾北抬手把何熠往身边捞紧了紧。

“我屁股都贴你腿上了。”何熠用气声说。

这姿势在眼下这么个破地方着实不合时宜。

“害羞啊。”顾北说。

“放屁,”何熠挣开他,“刚刚那些人打哪儿来的。”

“这得问躲在里面的那位哥,”顾北贴近隔墙往里面看,“不过等会儿能不能问着就不好说了。”

空气里保持了十几秒的沉默。

突然有几下很重的脚步声擦地而起,接着一声凄惨无比的哀嚎划破了这段寂静。

“啊!啊!哥!求——”

是何彦的声音,剩下半个字被打回了嗓子里。

何熠挨不住抖了一下。

“躲够了么,”霍哥揪住何彦的领子,紧接着将人一脚踹在地上,“你他妈真当老子在陪你玩啊?”

几声闷响夹着何彦的惨叫在这个仓库里回荡。

何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扒住隔墙,只看见不远处的水泥地上有个身影在打滚。

“跑啊?你他妈怎么不跑了?”霍哥弯腰看着何彦,一棍子甩在他肩膀上,“该跟老子算算账了吧!”

“打人犯法!操你们这些王八蛋!我迟早找人治你们!”何彦带着哭腔边喊边往墙角躲。

“我犯法?”霍哥冷笑一声,又是一棍甩过去,“**的玩意他妈的有本事别找我借钱啊!”

他哥忽然没声了。

何熠努力凑近,扒墙的手不知不觉划出了印子。

“来,”霍哥点了几个人往墙角一指,“治治他。”

望着逼近的脚步和棍子,何彦惊恐地半张着嘴,胡乱往后爬。

门外风声呼呼作响,雨扎堆似地落下,噼里啪啦地砸在铁皮屋顶上,几乎听不到惨叫,像是被谁抽空了声音。

“没有用的。”顾北小声说。

何熠缓缓转头看向他的眼睛。

“我很小的时候就这样,打不过也躲不掉,”顾北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些往下砸的棍子,“被打晕了也会被打醒,胳膊只要护住头,剩下的就靠挨着。”

“操,”何熠憋着声骂,“万一被打死了呢。”

“没想过,”顾北顿了顿,“可能我命硬,抗揍。”

地上忽然没了动静。

他试想过很多次把何彦狠狠揍一顿,揍到爬不起来,也许是质问那句话,凭什么这么多年等着看他笑话,也许是明明连老妈都不愿捅破的事实就这么被三言两语说穿了,到头来却只为了问他要钱。

揍吧。

使劲揍。

何熠咬紧了牙关。

地上的人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没死。”顾北说出了他的疑虑,从另一侧的过道里轻手轻脚地抄了两块砖头放在脚边。

“你是要过去补两下么。”何熠看着地上的砖。

“你想吗?”顾北的脸陷在黑暗里,声音紧绷着。

有一瞬间何熠甚至感觉只要他说想,那两块砖会立刻毫不犹豫地飞出去砸死何彦。

“不想,”他移开目光,“但看到他被揍我挺高兴的。”

嚎叫声又起来了,听不太出来哭腔。

也许是喊哑了。

顾北的视线落在何熠紧扒墙壁的手上:“不疼吗。”

“什么。”何熠愣了一秒。

“你再使点劲指甲都要抠掉了,”顾北碰了下他手臂,“不准干傻事儿。”

“我他妈不傻。”何熠的气声有点压不住。

“没骂你傻。”顾北捏了捏他的肩膀。

哗哗的雨中时不时冒出来几声何彦的惨叫。

“去翻他包。”霍哥用棍子指着。

“是,”点头的人把包扯开,东西全砸在了地上,“哥,有个信封。”

霍哥拆开信封看了眼,抬手给了何彦一耳光:“就这么点钱你想糊弄谁?”

后面骂的什么没人能听清了,何彦的痛哭和一下接一下的棍子充斥了整个仓库。

何熠的头隐隐作痛。

大约十几分钟后,霍哥拽住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说了句什么,带着一帮人走了,只剩下空气里痛苦的喘息声和摊在旁边被撕成破布的包。

何熠背靠着墙,脚有些发麻,眼睛因为刺痛只能向下眯着,过道里的尘土和细灰被漏进来的风吹起,喘气的时候喉咙里会有淡淡的苦味。

“你带手机了么?”何熠出声时发现嗓子有点哑了。

“有。”顾北摸了摸裤兜。

“叫个120吧,我不想看他死那儿。”后半句哑得差点没出声,只有个口型。

他踏进过道的一脚正好踩到个铝罐,声响在黑暗里炸开。

靠。

何熠下意识地看向那头躺着的人,这人边咳边骂:“谁!谁在那!给,给老子滚出来!”

这下就不能走了。

他攥紧拳头,转身冲过去。

“你。”顾北甚至没来得及拉住他。

何熠停在那个挣扎的混蛋眼前时,只见那人满脸的血,也许是嘴里的,也许是头上的,脚还在乱蹬,仰头看见自己的眼神忽然变得诧异。

“操,怎么是你,真他妈晦气。”何彦扭头吐了一口血沫。

何熠一脚跨过去,揪住他哥的领子,衣领的血糊在他手上。

“来看我笑话?”何彦冷笑,身体被拽得跟在一晃一晃,“就是你捅出去的吧?我说我明明躲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让那些王八蛋找上门。”

“是,”何熠猛吸了口气松开他,将人扔回了地上,“我来看看你咽没咽气。”

“你就是个没爹没妈的贱——”何彦这句话还没吼完,莫名被一拳打没了声。

何熠感到身旁有人以极快的速度蹿过。

转眼间他哥就躺地上不动了,而顾北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转了转手腕。

怎么过去的。

飞吗。

何熠的视线盯着某个方向没有转动,周遭的声音在耳边模糊成一团。

“嘴巴放干净点儿,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顾北冷着声。

“你俩一伙儿的,”何彦奋力抬起脖子,满嘴是血地骂,“这事儿他妈没完,我不好过,你们他妈的都别想好过!”

顾北扶住何熠的肩膀:“走。”

长长的过道里没有灯,雨水把泥土浸湿,顺着石缝和墙边流进来,湿答答地粘在鞋底。

何熠跟丢了魂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前,麻木地走着。

“撑伞。”顾北叫他。

没关系。

反正雨已经下得太久了,稀里哗啦地不会停。

雨水淌过的泥巴路走一步就会陷进去一脚。

湿了大半的衣服贴在身上很凉。

右手的血被水冲掉了一些,不怎么黏了。

他忽然想到了砂锅粥,热气滚滚地淌进喉咙,烫得他几乎要流出眼泪的那一下居然会令人怀念。

“我他妈让你撑伞。”顾北不由分说地从身后一把捞住他,直接把人扔上了车。

车上开了暖气,挡风玻璃渐渐起了雾,何熠无意识地用手抹了又抹,眯着眼或者凑近看,怎么看都是糊的。

“擦手,”顾北扯了张纸给他,“等你什么时候不抖了,我再把温度弄回去。”

“我没有抖,”何熠望着车窗上那一小片他抹了几次的地方,细小的水珠又重新聚了起来,“我抖不是因为冷。”

不冷。

但开着的暖气会让人觉得自己被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

很像小时候做了噩梦后躲着的那个被窝。

躲在里面是哭是怕都不会有人发现。

你只要等。

等到天亮了一切都会是安全的。

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这他妈哪叫高兴,”顾北从车上翻出条毛巾扔给他,“我不瞎。”

应该高兴。

何熠咧了咧嘴角。

“我就这么看着,听他在那儿喊,”他的嗓子发哑,“你说我刚刚怎么没当他的面笑,我亏了。”

眼眶胀得像被人打了一拳,他抬头努力憋住眼泪,流回鼻腔的感觉更酸了。

别哭。

这点破事儿不值得哭。

“我后备箱里有俩棍,”顾北调小了暖气,“120估计还在路上。”

何熠按了按眼睛:“算了,我现在没劲儿打人。”

“有劲儿吃饭么?”顾北转动车钥匙,“从这往回不到二十公里有个老县城,南北的街上有家火锅店。”

“我只是好奇,你脑袋里除了课本上的字是不是其他都能塞得下。”何熠闷着声。

车子慢慢启动驶离了这片树林,雨打在玻璃上,路是黑的,天阴沉得分辨不出时间。

“已经塞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顾北冲他一笑,“没内存了。”

“开会员空间能变大么,”何熠闭上眼,“免得你腾不出位置搁我。”

“不用开。”顾北的声音稍微比空调大点儿。

“重要的我一般都会搁这儿。”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这周感冒了嗓子是真哑了(边咳边打字

PS:想喝砂锅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35章 不准干傻事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六十二年冬

橘涂十一日

狩心游戏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拽一个我看看
连载中随便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