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抱着一种莫名的心理,在做完任务到家的第一时间,就先去了两个孩子所在的儿童房。
他扯了扯裤兜,又抬手抓了抓头发,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他不知道这种烦躁的源头是哪里,但看着儿童房紧闭的门,他莫名退却起来。
甚尔最终还是进了那个房间。
自从妻子离开后,他就再没进过这里了。
从前雪穗都会在睡前给女孩讲故事,即使女孩看起来像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模样,雪穗也依旧保持着她的习惯。
而从小被禅院家烂养到大的甚尔也托小姑娘的福,听了一耳朵【白雪公主】和【睡美人】的故事。
【白雪公主凭借着自己的智慧,识破了皇后的诡计,她勇敢地揭露了皇后的阴谋,没有吃下毒苹果。】女人绘声绘色地讲述着,甚尔在一旁看到自家小鬼眉毛一扬,发问道:【那王子呢?】
【王子?】雪穗一愣。
【童话故事里,王子不应该要和公主在一起的吗?或者是拯救公主什么的。】泠被雪穗盖得严严实实地躺在被窝里,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
雪穗笑着摇了摇头:【公主明明自己就能救自己,哪里需要王子呀。】
泠笑了笑,墨绿色的眼睛亮亮地看着雪穗:【所以睡美人也是自己醒过来的吗?】
【是的哦,】妻子摸了摸她的头发,【妈妈希望小泠以后也可以像睡美人和白雪公主一样,自己救自己,耀眼地活过一生。】
甚尔就这样听完了【白雪公主】和【睡美人】的改编版故事。
他不知道,这并不是童话故事的真正结局。但是甚尔十分认同雪穗讲述的这个观点:无论男女,都需要靠自己拯救自己。就像当初他逃离出那个地方一样。
窗外的月光透进房间里,轻柔地盖在女孩的脸上。甚尔有些惊奇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孩的睡姿从十分不老实的模样变成了如今这副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的规矩姿态。
这个姿势很不妙,让甚尔觉得自己眼前躺的是一具幼小的尸体。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起来。
甚尔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伸到女孩鼻尖探了一下呼吸。
一秒、两秒。
泠的呼吸很轻,轻得像雪穗以前养的那只灵巧的白猫,但好在还能让人感觉出来。甚尔在这样轻柔的呼吸节奏下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眼前睡得香甜的女儿,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下意识想要离开,腿刚后退一步就被鼓鼓囊囊的裤兜唤起了记忆,让他想起了他来这里的原因。
于是他正要离开的腿顿住了,放在女孩脸侧的手鬼使神差地捏住了她的鼻子。
“……”
“……”
泠很快就醒了,墨绿色的眼睛还带着些初醒的茫然。
看见是他以后,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疑惑地问他在干什么。
甚尔垂眼看着女孩的脸,心道和雪穗一样傻。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现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去和女儿解释这笔不菲的收入从何而来,他张了张嘴,手却比脑子快一步将钱递到了女孩面前,让她拿去用。
不出他所料,女孩在看到钱的第一时间眼睛就亮了起来,那副爱钱的模样和他如出一辙。但随后却是担忧地问他这笔钱的由来,墨绿色的眼眸湿漉漉的,像是埼玉潮湿的雨夜。
这个比喻是雪穗以前说的,妻子十分喜欢女孩的眼睛,还为此写了不少文艺的俳句。
而如今,甚尔看着女孩盛满对自己的担忧的眼睛,心里十分受用,但他不知道如何去回应这份关心,于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嘴角的疤。
摸到唇角凹凸不平的地方,他原本平静的心忽然就烦躁起来了。
他的人是不可以见光的,他的钱也是不正当手段得来的。
他根本没有办法和女孩解释这一切,而他的妻子直到离世也不曾知晓他的身份、他的职业。
这世界上唯二给了他温暖的人,都被他如此恶劣地用谎言欺骗,用虚伪隐瞒。
甚尔忽然对这一切感到厌烦。
他下意识地想要从口袋里摸烟,却被女儿认真地说教:“惠还小,不可以在家里抽烟。”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他就收回了手。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连带着那深深藏于心底的、从小就格外膨胀的叛逆也被一同牵扯出来——
他是自由的,不能再像儿时那样被那个恶心的地方束缚。
他拧了下眉,碧色的眼眸隐在黑暗里显得格外阴郁,他垂头神色不明地看着女孩,女孩却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甚尔,你真棒,这下惠又可以有奶粉喝了,明天等他醒过来我会让他谢谢你的。”
他有些无语,他有些无语地瞥了自家女儿一眼,不知道这个小鬼每天都在想什么,但烦躁的心情却被奇迹般的安抚。三个月以来的沉郁在这一刻被松动些许,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甚尔有些微妙的茫然。
等他回过神来,就听见女儿撒娇跟他说想吃他做的饭。
甚尔蓦地想起之前雪穗每天回家后洗过手就直奔餐桌,吃到饭后一副流泪的表情:【我真是太幸福了吧——甚尔你做饭真是太好吃了!我吃一辈子都不会腻的啊!】
男人无语,抓着乱糟糟的黑发扯了扯嘴角:【喂喂……太夸张了吧雪穗。】
【才没有夸张哎!】妻子不满地反驳,扭头去寻找盟军,【甚尔的手艺就是很好啊,对吧泠酱?】
那时头发还是短短的小女孩点了点头,十分平静地说:【嗯,如果没有甚尔在的话我可能会被饿死吧,毕竟妈妈做的饭真的是人类难以接受的程度。】
雪穗抗议:【什么啊!妈妈才不会让你饿死的!而且我的手艺哪有泠说的那么坏嘛……】
【小鬼要乖乖叫爸爸啊。】这是甚尔。
他从回忆中艰难脱身,抬眼就对上了女孩期待的目光,他避开那道视线,嗓音有些哑:“……明天吃咖喱。”
女孩果然欢呼起来,还说他是最合格的父亲。
合格吗?他僵硬地扯动嘴角,想扬起一抹笑,却又觉得不该笑。
甚尔垂在身侧的手指抬了抬,他想像以前那样随意地摸一把女孩的头,但最后又没有摸。
他好像在无意间,已经没有了那个资格。
于是他离开了。
……
【躺进被窝,凉子关掉灯。黑暗中,雨声和屋内诡异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她闭上眼睛努力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凉子被一阵低低的歌声惊醒。那是一个小女孩唱的童谣,旋律简单却诡异:
“笼中鸟啊,何时出来?
在黎明的夜晚,鹤与龟滑倒了……
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呢?是谁呢……”
歌声来自走廊,而且越来越近。凉子浑身僵硬,眼睛盯着纸门。门外的灯光映出一个影子——一个小女孩的轮廓,停在她的门前。
“神崎小姐。”是小女孩的声音,但语调却像成年人,“你忘记我了吗?”
凉子屏住呼吸。影子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开。脚步声渐渐远去,童谣继续唱着,直到完全消失。
凉子一夜未眠。天亮时分,雨终于停了,她迅速收拾行李,决定立刻离开。拉开房门,走廊上空无一人,但地上却有一串小小的、湿漉漉的脚印,从她门前一直延伸到西侧走廊。
凉子顺着脚印相反的方向下楼,在前台没有看到千鹤。她留下一张字条表示感谢,然后匆匆离开了月见庄。
走出旅馆大门,凉子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山路上,驱散了些许恐惧,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月见庄,却惊恐地发现二楼的某个窗口站着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的和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个窗口……正是她昨晚住的房间!
凉子没有犹豫转身就跑,沿着山路向下,直到喘不过气才停下。这时她发现背包侧袋里有什么东西——那个人形玩偶。她明明把它放回了壁橱!
“该死!”凉子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一般嫌恶地把玩偶扔掉,继续向山下走去。
山脚下有个小车站,凉子买了回东京的车票。等车时,她去旁边的茶室休息,老板娘是个健谈的老人。
“从月见庄下来的?”老板娘给凉子倒了杯茶,“那地方现在还有人住啊?”
“您知道那家旅馆?”
“当然啦,我小时候那里就很出名了。”老板娘压低声音,“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大正末年,那里发生过一桩惨案。老板娘因为丈夫的不忠发疯杀了他和情人,他们的孙女躲在壁橱里目睹了一切,后来就……不太正常了。”
凉子的手微微发抖:"那家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神崎?对,就是神崎。奇怪,和小姐你同姓呢。”
凉子感到一阵眩晕。神崎是她结婚后的姓氏。
“那之后旅馆就荒废了,偶尔有人说看到穿红和服的小女孩的幽灵。”老板娘继续说,“二十年前有个商人买下它重新开业,但很快就关门了,说是闹鬼。没想到现在又开了。”
凉子谢过老板娘,心事重重地上了电车。回到东京的公寓,她立刻给母亲打电话。
“妈妈,我以前在山梨县住过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请告诉我,这很重要。”
母亲叹了口气:“你以前跟着祖母在山梨县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出了些事,你发了高烧,被我们接来东京,我们问你祖母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说,从不提那段往事,后来渐渐的,也就不再问了。”
凉子挂断电话后打开电脑,搜索“月见庄惨案”。寥寥几条结果中,一个当地论坛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月见庄的召唤:那些被选中的人会看到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墙壁会说话,影子会呼吸。如果你收到邀请,不要拒绝,否则……”
帖子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最后发帖日期是十年前。
凉子关上电脑,感到一阵寒意。窗外的东京灯火通明,但她知道,她需要探查旅馆真正的秘密。
而那个被她扔掉的人偶,此刻正坐在她的书桌上,那只脱线的眼睛似乎正看着她,嘴角的缝线在灯光下像一个诡异的微笑。】
泠可以出一本书,叫做《重生后我靠可爱重燃天与暴君的父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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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埼玉·〈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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