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江让人把盛着秘瓷的礼盒打开，瓷色如冰玉，光华润泽却冷。
李伊蓉只是随意挽了个发髻，面色淡淡，瞥了一眼便不再看。
“多谢兄长好意。不过兄长此番，也是来劝我的吗？”
李阳江眼睫微敛，眸中划过一丝不耐。“你既已知晓，便该早些放下，莫要让家人为你担心。你嫁与江家，是为侧室，自然与那些侍妾通房之流不同。”
“兄长这话，亦知我为何放不下，”李伊蓉抬起头，“能攀上江家这等荣华，是我三生有幸？”
“这福气若是给兄长，兄长要不要啊？”
“你！！”李阳江一甩袖子，“婚期已定，由不得你！休要再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李伊蓉亦猛然站起，眼眶微微泛红，“兄长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竟不知何时，你变了如此之多，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兄长了！”
李阳江面色陡然一变，似是受了什么刺激，“李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档子事吗？”
李伊蓉心神一震，脑中嗡嗡作响，勉强稳住了身子，定定地看着他。李阳江挥手让婢侍们都退下，待到房门掩上，这才开口。
“呵呵，你和那个女修士，不止是朋友关系吧？”
“……”
他是怎么知道的？！
字字寒凉，李伊蓉浑身的关节似乎都被冻住，动弹不得。
“我还知道，她是宇易门的内门弟子。宇易似乎很重门风啊……若是他们知道，门下出了个偷取灵草，勾引未出阁小姐的家伙，啧啧，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啊？”
“你毕竟是我妹妹，有些话，我不忍心，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李阳江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古怪的笑，“我没告诉父亲，还是给你留两分体面吧。”
“我说得够清楚了吧？你好自为之。”
李伊蓉听得阵阵发麻。她怎会不懂李阳江话中之意？若是听话地嫁过去，她一人蹉跎就罢了，若是撕破脸皮，恐怕林淼淼逃不过惩处，二人惨终。
她身形一坠，颓然坐在椅上。
李伊蓉已经没心思去想为何从小疼爱她的兄长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只觉利字当头人心易变。她又卒然攥紧了衣袖。
必须振作起来，尽力做转圜。
……
卿景姿在墙角听得大为震惊，没成想这李家少爷居然知道她俩的私情，竟然还拿出来威胁。
不过从发展阶段来看，似乎已经到了很后期了啊？她与世一都不知晓，那在和合天地中，林淼淼就一定有所隐瞒。或许有关蛊毒的碎片并没有遗散，而是被她藏了起来。
呃，不过要是有少儿不宜的部分，隐瞒一下也正常。
思维还来不及踩香蕉皮滑出去，因为一个矫健的老太嗖地一下从窗户翻进来了。
卿景姿真很想问一句真的不会闪到腰吗。不过看她翻了那么多次好像也没事，应当是不会。卿景姿给她递了碗茶，世一没喝，只是握着暖手。
“李阳江不对劲。”“李少爷有问题！”世一和卿景姿同时说道。
二人都是一怔。卿景姿率先道，“李阳江知道了李施和林淼淼的事情，用这事威胁她来着。”
世一眼眸微眯，“哦？这样吗。”
卿景姿点了点头，“李施挺激动的，李阳江似乎从前对她不错。”
短暂的沉默。
“李家和摸金①旧部有勾结。”
卿景姿:摸金旧部？
世一:嗯，就是官方的盗墓贼。几百年前东陆统一，摸金部明面上解散了，其实背地里还是在为某些人做事。这李家家主是最近才攀上了一支，库房里的东西我都看到了，新鲜得很。
卿景姿:……牛。可是这和李阳江有什么关系？
世一:你先别急，听我说。从里头出来的东西，多少都带点脏，之前我们在李家宅子看到的那些同样，但没出事，估计多亏了一个人。这人的符箓镇着，居然真就保了他家这么多年。我翻了暗账，上边写的居三，肯定是假名。每次交接，都是李阳江去的。
卿景姿的头好痛，感觉要长脑子了。
卿景姿:这能证明啥，他们关系好？
世一:你手上的符箓里面，估计就有这个居三的手笔。这家伙是个专家，修为应该也不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李施房间里看到的朱砂阵？
卿景姿:那个诛魂阵，可能是李阳江让居三画的？
世一颔首。
世一:而且你说，他用林淼来威胁李施，我就更疑心了。还不能完全确定哈。不过……今天李施身边也没什么异常？
卿景姿:完全没有呢。
世一:是不是你不够努力啊？
卿景姿:你行你上。我总觉得这办法没用，还弄得我浑身刺挠。
世一:唷唷唷，怎么，在模型里也有道德底线呢？
卿景姿叹了口气。
卿景姿:太真实了。当人有时候就是会产生一些额外的痛苦呢。
世一一仰头，把半凉的茶水全部灌进喉咙里，又抹了把嘴，“好在我不是人。”
当然，卿景姿也不能说做人就完全没有好处了。但是如果能自己决定的话，做人，真的就是一个好的选择吗？那她觉得，不一定。或许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这东西从来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那你喜欢当神吗？”卿景姿忽然问道。或许在人类或其他生灵看来，生而为神都是件绝佳的好事。不过按照人类的思路来讲，神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怎么会参合进商户的家事里头，在这么一个魂忆衍生的小模型里裹乱。
只不过是人给神贴的标签罢了。神不回应，他们就自顾自地贴上一层又一层，直到塑像金身成为幻想中的模样，并且坚定地觉得，事实就是那样。
然而“应该是”这三个字，原本就含着“不是”。
世一微微偏了偏脑袋。
“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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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摸金:《中国盗墓史》释义：摸金是一个历史职业，三国时曹操手下有一支军队为了筹集军饷，专门挖前朝王公贵族的陵墓甚至汉代的陵墓，人们把这官方的盗墓军队叫摸金校尉。（文中设定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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