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杯朗姆酒！”莫雨一掌把服务铃拍进了柜台，唐烟愕然地抬头，捡起东西放回去，呵斥道：“来我这撒什么野，好好说话。”
莫雨不搭茬，头埋在臂弯，恨不得睡死过去，什么都不再想。他刚才已经叫过一提酒，一个人坐角落里全闷了，中途也有不长眼的人想约他，全被他骂走，一来二去，便不再有人敢和他搭话，总算清静了些。
可火烧火燎的胃却不肯饶过他，他坐立难安，只觉得心肝肺腑，没一处安生。
要是穆玄英在这，肯定不会让莫雨这么胡来，但谁叫他非要先回家去，不肯陪自己。莫雨在心里恶狠狠地把那个臭小子骂了顿，可算来了精神，拍着柜台叫唐烟再给他酒。
“等一下等一下，怎么回事，你不是和小穆和好了吗？”唐烟这才感到不对，探头来回看了一圈，没找到穆玄英，赶紧把发酒疯的人按住。
“本来是挺好的，他什么都听我的，什么都依我的，好得不得了。但一来你这破地方，他又跟我耍脾气，自己走了。”莫雨也不跟唐烟客气，自己从柜台里捞了瓶没开封的酒，杯子也不用，对着瓶口就往嘴里灌，把唐烟心疼得不行，赶紧夺下来。
“别胡闹，这不是矿泉水。你把人惹急了，干啥赖到我酒吧头上。”
莫雨当唐烟是空气，一个人兀自往下说：“早知道，还不如不答应他要交往，没交往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哪怕吵架，也没隔夜仇，从不跟我要求这要求那。交往了以后，一天一个主意，上次没顺着他，居然敢晾我一个月，今天又是一个不如意，自己就跑了！”
唐烟失笑，揶揄道：“要是没有交往的名头，就小穆那纯良性子，他也不好意思自己送上门让你吃呀。天天看得到吃不到，我看你还怎么忍得住。”
“他就是这点最讨厌，什么都求一个光明正大的由头，两个人快活的事，干吗要管别人怎么说。”莫雨伸手去抓酒瓶，唐烟及时递了杯温开水到他手里。
“好吧，我明白了，你们之间还是那个问题，对吗？原来根本没解决，你也是，既然自己先喜欢人家，早点把人哄开窍不就好了，闷着不说非要等小穆主动来跟你表白。”
“我不可能先说的，被拒绝怎么办，不说的话，他反正在我的公司上班，在我的家里住着，高兴了也能抱一抱，跟在一起没区别。”莫雨醉得没感觉，开水也当酒一样饮，唐烟只好又给他倒了杯，再从柜台里摸了个解酒药，骗莫雨是糖，哄他吃下去。
“那就不能怪小穆想东想西跟你提要求了，他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有打算的。说说吧，你又自作什么主张把人气回家了？”
莫雨吃解酒药又吃上了瘾，闹着再吃了两颗，才说：“他跟我说，希望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而不是只能关起房门偷偷摸摸的，那我就带他来你这咯，在这里我们不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想怎样就怎样。”
唐烟怀疑地皱起眉：“小穆原话是这样的吗，我怎么不信呢？我怎么觉着，人家是希望过年能把你带回家去，对家里人介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开什么玩笑？”莫雨竖起脑袋，莫名得清醒，“他那个养父以前当兵的，要是知道我带坏他儿子，不得崩了我。”
唐烟把快贴到自己脸上的人拍了回去，笑笑道：“莫雨啊，你家王教授想抱孙子了，你知道吗？”
“那我就抱个回来给他养好了。”莫雨耸耸肩，不以为然。
“你觉得他是这个意思吗？再说哪有小孩给你抱。但我琢磨吧，如果是小穆的话，他会愿意陪你去面对你家王教授的。”
莫雨语塞，咕哝两句他根本没打算回家摊牌的话，就趴回柜台上，闹了两句肚子饿了，唐烟拿他没办法，端了碟豌豆给他吃着玩。
“你算好的了。当年我妈知道我跟我哥的事，可是直接手一抖，把手里提的刚烧开的一壶水朝我哥俩身上浇。”
“你俩亲兄弟一起出柜，搁谁谁不吓迷糊。”
“那时我们也觉得自己是年少不懂事，父母因此互相责怪，离婚后就各自带着我们兄弟生活，期望我们时间久了能自己扳正。可是这些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还是觉得，和哥哥在一起才最安逸。并不是对他有特别的感情，仅仅作为亲人来说，他也是不可或缺的。”唐烟把莫雨伸手能够到的酒全挪到了吧台另一边，“你对穆玄英也是这样的态度吗？说真的，我没有想过你会选择和人交往，你看起来像是对感情很随便，什么也不在乎。”
莫雨不作声，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不在乎，而是执着得可怕，因而他绝对不会轻易坦言相告，免得落入被动。本来喜欢一个人，便会想跟他过一辈子，而两个人不合适，要怎么一起生活。仿佛与生俱来的认知，他一开始就知道，穆玄英就是那个适合与他共度一生的人，而除了他，也不会再有人愿意和自己一起生活。说他功利也好，说他自私也罢，他当然不可能放开穆玄英，把他拱手让人。
“小穆先回家去，也只是希望你能离开他一个人好好想想。你可别又跟上次一样，真在我酒吧过夜，我是怕了你了，把你舒舒服服安顿好，一句谢没捞着，跟小穆冷战的锅倒扔我头上了。”
“不会的，他这次说好了明天来接我。”
唐烟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莫雨，巴不得拿起一把蒲扇把这个妨碍他做生意的人扇回家去：“人家怕了你，才不敢管你，你就不能给他个惊喜？”
他走出柜台，把莫雨架起，威吓道：“我给你叫车了，不走也得走，回家好好哄小穆，别没事来糟蹋我的酒。”
说完唐烟也不顾莫雨抗议，把他拖了出去，等到出租车来直接给莫雨丢上了车。
等莫雨到了家，一开门黑灯瞎火的，他还以为穆玄英回房睡觉了，晕头转向地摸黑往浴室走，却差点被绊倒，赶紧拧开了客厅的落地灯，看见绊倒他的居然是靠着沙发躺在地上的穆玄英。
“莫雨，你回来了？”穆玄英被莫雨弄醒了，他径直一扑，跌在莫雨身上，赖在莫雨脸侧一迭声唤着他名字，醉醺醺的声音听得莫雨耳朵发腻。
莫雨感到好笑，他拍拍身上的人，说：“怎么回事，叫你在酒吧跟我喝酒不喝，自己在家偷嘴？”
他试图把人剥下来，可是穆玄英醉了以后力气变得很大，牢牢抱住莫雨死活不松手。
“酒很难喝。”穆玄英撑在莫雨身上，支起自己，两颊红扑扑的，身上酒气并不重，就是醉得连眼里焦距都没了，一双眼雾气蒙蒙，照得映在里面的莫雨影子都水润润的。
莫雨一扭头，看见地上躺倒两个啤酒罐，还有一瓶他私藏的红酒，甚至还有半瓶可乐。
“你不会把这些混在一起喝了吧？”莫雨还没来及心疼自己的红酒被糟蹋，穆玄英似乎是酒劲上来了，感到燥热不堪，摸回沙发躺了上去，一件衬衫统共也没几个纽扣，此刻只剩下最底下一颗勉强还扣着，本就低腰的牛仔裤已经完全不在腰上，小腹略微急促地一起一伏，莫雨干咽了两口唾沫，恨不得直接把人裤子脱了。
莫雨摇摇头，知道自己也喝得够晕乎，怎么这会儿想些有的没的呢？他镇定下心神，钻进厨房忙忙碌碌半天，端了一碗醒酒汤出来，努力不去看那一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把人拉起来，喊穆玄英喝汤。
穆玄英才喝一口，就呛得全吐了出来，身前**一片，在夜里引人目光。
“你想毒死我？”穆玄英还是第一次这般不客气地批评莫雨的厨艺，莫雨想这人果然是喝醉了，软得行不通，只好来硬的。
“搞得你喝过毒药似的，醒酒汤要是好喝，人人都来喝了。”他撬开穆玄英紧抿的嘴，硬是把那碗不知其味的怪汤灌了进去。穆玄英如溺水之人一般，手伸开在空中乱划，那些已经不在位置的衣服被他挣动得愈发凌乱，等他喘着气攀上莫雨肩膀的时候，整个肩头都露在了外面，衬衫扭成一团垂挂在他臂弯。
莫雨干脆给他全脱了，穆玄英尚不自知自己是怎么个不庄重的样子，只是觉得好热，恨不得皮肤上能长出若干张口一齐呼吸，好让他能喘过气来。他紧捏住莫雨下巴，头一歪吻了上去，没轻没重咬开莫雨嘴唇，像在争夺呼吸的权利一般掠夺着莫雨的吐息。
莫雨搭在穆玄英肩上的手情不自禁地就往下滑去，指尖触到一大片光滑的肌肤，汗涔涔的，正吸附着他的手指，诱着他一寸一寸把穆玄英抚摸透彻。
在莫雨以为这个吻长得不会有尽头的时候，穆玄英忽然停了下来，并且精准地一把攥住莫雨那只不安分的手。原本水气弥漫的眼神像是终于找回了焦距，正认真专注地看向他，半晌，开口说：
“莫雨，你不是想和我在公司做吗？那么，你本来打算跟我怎么做？我不懂啊，为什么你会不担心被人撞破，你明明没打算公开我们的关系，还是说你其实不在乎被人知道我是你的，而你也是我的？”
这一问看似纯属**，其实问得很战战兢兢。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在追逐莫雨的身影，甚至成为恋人后，也只是一直被动地适应莫雨想要的相处模式。
莫雨哑然，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真的根本没有想过被人撞见的可能，他只是想，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都要告诉穆玄英，你只能属于我。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跟穆玄英说清楚并向他道歉，可他看到了穆玄英的眼睛，迷离恍神之间，什么光什么声都倏地远去不见，只能瞧见这双眼，和这双眼里盛着的自己。
于是他哄穆玄英说：“是的，我不在乎被人知道你是我的。”
穆玄英笑了，他热切地向莫雨表白：“莫雨……我好喜欢你。”
“非常，十分，特别……喜欢你。”
“这样就够了，我不会再跟你要求什么，从今以后就这样过下去吧，只要你愿意，我怎么都可以。”他握住莫雨的手，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只要能长久地留在你身边，不管是被你占有，或是被你需要，都没有关系。
他们的呼吸在夜里交缠，那些有关爱的表达破碎含混，不光听得见声，还能摸得出形，闻得见味。
暧昧，蓬勃，甜腻。
像他们的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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