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季言透过酒吧的玻璃，看到来上班的尹栋果然没有开着他那撞变形了的车，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就来了。
“早上好啊！尹老板。”他笑眯眯地露出八颗牙齿，对着尹栋打了招呼。
“早！季言。昨天我那车怎么变成那样了？”
尹栋早上去车库取车，就看到了那个惨烈的样子。
他隐约记得昨天回来发生的事，但是车怎么变成这样，他就不知道了。
根据这种严重程度，修车可得花不少钱，要是被人恶意撞成这样的，他得让对方承担修车的费用。
“你还好意思问我？”季言一脸难以置信，尹栋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难道是我开车去撞别人吗？”尹栋看他的反应，突然觉得难道是自己干的？
“差不多，你昨天在车上又唱又跳的，害得我撞马路牙子上不说，一辆特贵的越野车还追尾了。人家的车头撞瘪了，加了我微信等着要赔偿呢！”
季言把昨天新加的好友给尹栋看。
“呀，还是位爱国人士。”尹栋看了一眼这位叫“赵竞飞”的微信头像：一个正在敬礼的军人。右上角还有一个小国旗。
“何止啊，人家是军人，只不过退伍了。他的头像就是他当兵的时候的照片。”季言一脸这回事情难办了的表情，“昨天他来敲我车窗，生气得差点把我吃了。你可得给我好好解决这个事。”
尹栋暂时让季言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今天上的是早班，到了快天黑的时候，尹栋忙完酒吧的工作就赶紧把自己的车送去4S店。
早上着急上班，他也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车的样子，等尹栋把它开到店里之后，才发现车的情况还是挺严重的：差一点，连保险杠就要被撞掉了。
师傅有条不紊地修着他的车。
由于修车时间得两三个小时，尹栋也不想回家，便决定在附近逛一逛。
深秋的夜晚是萧瑟的、清苦的。
尹栋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防止更多的秋风钻进衣服里。
今夜的风不大，只让人感受到一点点的凉意，但是渐渐地，他还是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慢慢变凉了。
经过了白天的喧嚣，夜晚的安静好像被放大了一样，让尹栋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慢了。
道路两旁的树下落满了还未来得及被扫走的树叶，昏黄的路灯好像被风冻得眨眼睛，在空无一人的夜幕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真是寂静无人的夜晚。”看着天空中孤独的月亮，尹栋发出了一句低语。
孙思乔此刻应该已经忘了他是谁，就像躺在地上的树叶，谁还记得它曾经鲜活地生长过？
不知不觉地，他就走到了两个人曾经来过的柠檬鸭店。
里面的生意依旧很好，服务员在里面忙着招呼客人，时不时地还有新的顾客光临，店内的玻璃上则聚满了水汽，让外面的人看里面都看不真切了。
但是尹栋此刻却没有进去的勇气，也许是害怕被人问起曾经和你一起来的朋友今天怎么没来？
他掏出口袋里的烟，就这么站在店外面，默默地抽了起来。
以往这包烟只是用来递烟的摆设，但现在无论它有多么难闻，他都毫不在乎地抽下去，可能是寒冷已经带走了他的感觉。
就这么站了十来分钟，尹栋感觉自己好像冻得有点肚子疼了，他收起烟盒和情绪，准备往回家的方向走。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修车的师父发了消息：今天我就不过去取车了，明天早上九点再来。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孙思乔的微信头像框，依旧冷冷冰冰地躺在那里，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在海南旅游的时候。
“渣男！”他对着手机轻轻地说了一句，随即双手抄着口袋，迎着秋风，离开了。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尹洁正在客厅坐着，一边敷着面膜一边看着电视剧。
“哥，我等你好半天了！你今天不是下早班吗？怎么回来这么晚？”
“车坏了，被我送去修了。”
“哦，对了。哥，桌子上有一盒巧克力，是我们老大托我带给你的。”尹洁指了指餐桌上的一个黑色包装盒，上面写着“Chocolate”，“是上次他和李健明一起去上海的时候买的。他也给我带了礼物，你看，他给我的是一双限量款小皮鞋。”
说着，尹洁打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双崭新的红色皮鞋，精致又复古，“老大可真了解我。我最中意这个款了！”
尹栋自从尹洁说出李健明三个字以后，就再也听不进去其他的话了。
他拿起那盒巧克力，带着冻得不太灵活的四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也许是身体冻僵了，脑子也变得没那么灵活。
尹栋坐到床边，慢慢地打开了黑色的包装盒，盒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块包装完好的男式手表，四周是摆放得整齐的巧克力。
他翻了翻盒子里其他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这算什么？和新欢一起弥补旧爱吗？”尹栋突然想给孙思乔打电话，问他送这块手表是什么意思。
但是一想到他们现在可能连普通朋友都不算，就又收回了手。
最终他还是没有打出去。
他靠在床头，撕开了其中一块巧克力的外包装，把它塞进了嘴里。
淡淡的甜味和苦味在嘴里交织。
在这一个人的房间里，尹栋默默地躺到自己的枕头上，突然觉得一阵伤心涌上了心头。
一行眼泪就这么了落在了枕头上，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可是没有人会看见。
窗外的秋风依旧在呼呼地吹着，这座城市却依旧如此喧闹，深夜十一点正是夜猫子狂欢的时刻。
季言今天上的也是早班，等下午交班的调酒师到了酒吧，他就收拾好吧台，准备去网吧好好打一会儿游戏，缓解一下上班的疲劳。
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和那个越野车车主沟通赔偿事宜。
一开始他还很配合，把车的配置和价格说得清清楚楚，俩人沟通也没那么难。
后面那个车主好像存心找茬一样，不仅发了几张自己的照片给他，还问东问西的。
这算是另一种挑衅吗？
他又不能拉黑对方，就把他扔在微信里，不搭理也不看，和车有关的消息他才会回。
不知不觉，季言就已经在网吧呆了五个小时。
“哎呦…”他在沙发上伸个懒腰，小声地叫了一下，穿上外套准备到前台结账回家。
这家网吧在他家小区门口的商业街里，出了网吧的门，他再走五百米就能到家门口。
作为一个本地人，季言可没有尹栋那么大的压力，他大学读的是财务管理，可由于实习的工作给他的体验不太好，毕了业之后，他就放弃了老本行，转头去干起了酒吧生意。
一开始他也只是开了一家小酒馆试试水，生意也算还行。
后来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尹栋，两个人便一拍即合，一起投资开酒吧。
当时季言也才23岁，他的父母见他不务正业，自然是不愿意，可他们还是拗不过季言。自此之后，季言就一直待在半空酒吧，一待就是三年。
“明年就是第四年喽！”季言对着深夜冷冷的空气感慨了一句。
他一回到家，两只殷勤的小猫便迎了上来，“喵喵喵…”围着他转个不停。
季言去看了看它俩的饭碗，果然见底了，要不然猫不会主动来搭理他。
做完了铲屎官的本职工作，季言就随便找了点零食瘫在沙发上，开始思考怎么回复一下这个赵竞飞。
他俩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在两个小时前，是赵竞飞发的一条“下班了吗？”
季言翻了个白眼，但是又不能惹恼了这个高高壮壮的退伍军人，于是他敲了几个字：“已经下班了，这会儿已经要休息了。”
点击发送。
这个时候的季言还不知道，赵竞飞已经知道了半空酒吧的位置，准备第二天来找他了。
第二天临近傍晚，赵竞飞来到了半空酒吧，这个时候已经上座了不少人了。
但是赵竞飞扑了个空，找遍了酒吧也没有季言的身影，他来到吧台边，找到了负责人，“季言在这边吗？”
“今天季言休息，应该在家里。”周哥知道眼前的是老板撞的车的主人，按照之前的吩咐，有问必答就行了。
“那他的家庭地址？”赵竞飞有些迟疑。
周哥听完他的话，很快地写下了一串地址，交到了他的手上。
赵竞飞没想到这个酒吧的人这么配合，短短几分钟他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这主要是尹栋提前交代过，如果这个军人找过来，满足他的任何合理要求。毕竟都已经是爱国的人了，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他属实没想到这个行为给季言带来了一段灰暗的时光。
此时还在睡懒觉的季言没想到赵竞飞就这么杀到了他的家门口。
“叮咚，叮咚”
响个没完的门铃终于把季言吵醒了，他揉揉乱糟糟的头发，拽了拽睡衣就开了门，“谁啊？”
一个有点眼熟的陌生人，季言懵了几秒，眼神开始慢慢聚焦。两只猫也凑了过来，正在围着他的腿转圈。
他的嘴比脑子反应快，“赵先生？你怎么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这两天季言忽略了不少赵竞飞发来的消息，这下赵竞飞直接上门把他堵在家里了，季言心里瞬间感觉大事不妙。
“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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