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季淅除了听歌练舞，就是复习月考。
考试如期而至，季淅和云灵一来到第二试室，这次两人奇迹般地坐前后桌。
考试开始前，两人聊着天，试室里渐渐坐满了人。
“好巧啊，季淅。”
季淅循声看去，是林眠。
林眠在季淅左手边坐下，她看了一眼云灵一，然后热情地打招呼，云灵一笑着回她。
季淅挑眉道：“不是吧，又是同学？”
云灵一笑道：“必须的，小学时当了一年同桌，两年同班同学。”
“哪所小学啊？怎么人都来到这儿了呢？”季淅问道。
林眠指了指西边，“鸿志小学呗，中学部里少说一半人都是从幼儿园一路读上来的。”
云灵一道：“你是不知道，我们的语文老师就是一辈子困在了鸿志，活了三十年，有二十年是在鸿志度过的，她是出了名的生是鸿志的人，死是鸿志的鬼。”
林眠接着云灵一的话，说：“所以你要适应这样的情况，鸿志人遍布新淀市。”
“可怕。”季淅说。
这时，监考老师来了，三人也就不讲话，准备考试了。
考试一共考了三天，考完那天的晚修整个初中部都很喧嚣，老师们在办公室改卷，学生们就在教室里看电影。
像这种时候，学生通常都是选恐怖片看，季淅觉得挺没劲的，因为这些恐怖片太弱智了，她无聊透顶，趴在桌上睡觉。
出乎她的意料，她真的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睡着了，她也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夏天，她坐在小区里那棵参天大树的阴影里，热风吹到脸上莫名滚烫，老人们看报纸嗑瓜子，大人们摇扇子聊八卦，小孩们玩游戏逗小狗，他们都干着自己的事，这里弥漫着陈旧的味道。
太阳太过毒辣，视线里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变形，她在等着妈妈，也在等着爸爸。
掉漆的墨绿的门、泛黄的旧报纸、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在记忆的角落，它们有着回忆的味道，被极致的美化，哪怕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都被赋予了美好的意义。
梦境与回忆交织在了一起，虽然这些场景模糊不清，不再真切，可是，只要见到了它们，心中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
那个氤氲的下午过去了，她回到了那个简陋窄小的房子，昏暗的灯光下，是笑容灿烂的爸爸妈妈，她抱住爸爸妈妈，哭着说，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不想长大了。
可是，她一旦睁开了眼，什么蒲团扇子，什么凉席长凳，什么蝉鸣蛙叫，都消失不见了，她确实做了一个梦，她也确实长大了。
如果没有病痛，如果没有意外，她会活得比现在拮据，但是她也会活得比现在幸福。她仿佛被童年抛弃，接受着名为成长的磨练，以及不断失去的酷刑。
若是可以，我愿意将自己埋在小时候的土壤里，只要给我一缕阳光，一滴雨水，然后再给我一点希望，我就可以长成记忆里的自己，与风并肩，与花共舞，最后归于大地。
永远陪着回忆，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电影放完了，她的梦也完了。
灯被打开，路忆城扭头看向季淅，见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就以为她没醒，就凑近脸去，准备吓唬他，可他刚凑过脸去，就看见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快速地掉下，她看向路忆城，那一眼，路忆城看见了她眼中残余的脆弱与痛苦。
路忆城的心猛地一跳，他把身子往后倾，慌乱地想说些什么，但还没等他说出哪怕一字半句，最后一个下课铃响起，季淅一言不发地起身，随着人流，离开教室。
路忆城却在座位上发起了呆，他细细地品味着刚刚那一眼给他带来的触动，像心疼，像悸动。
他看向教室外，季淅的身影早已消失，他心中有股冲动，一直在叫他去追季淅，他有些懵，但是还是遵从了本心。
他背上书包，跑了出去。
他的身体里起了一阵风，猝不及防，突如其来，他的呼吸乱了，心跳也乱了，他步履匆匆，奔跑不止，沿着风的方向，寻找风的源头。
夜色苍茫中，他看见她的头发被吹起，被霓虹灯照耀得流光溢彩，他停了下来，没有再近一步，风声喧嚣，他没看见风的形状。
他停止了奔跑，也就意味着停止了飞翔，他转回头，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跑去，他意识到了什么，也在逃避着什么。
他不知，他曾来到那扇门前，却一直在踱步徘徊，倘若他带着鲜花推开门，那么他将会得到至死不渝的浪漫。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季淅从未奢望，美好会悄然而至。她站在校门口，看见对面花店的花开得正盛，她走着走着，曾回头看了一眼，除了一阵风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今天没人接她，她便买了束花，送给自己。
渴求健康与幸福的灵魂没能逃离现实，她总是被一个梦境或一段记忆击溃，她试着结束一切，后面却发现自己有着许多无法割舍的人与事。
她要活着，要活得光鲜亮丽，活得无愧于心，所以她不能随便被人窥探到自己的不堪，她长大了很多，她学会了自我宽慰。
她让自己时常忐忑不安的灵魂驻足于鲜花与浪漫中，最主要的是，这是她赠予她自己的，灵魂会受到夏日的庇护。
她又可以笑了。
回到家后，她将这些花泡在一箱水里，然后放到冰箱里冰冻，待明日清晨，它们就是永不凋零的鲜花了。
这几天的课几乎都是在讲试卷，对答案的过程可谓胆战心惊，有人欢喜有人愁。
到了周五，各科成绩就已经全部出来了。
季淅还是凭着满分英语，拿下英语状元，总分班排第二，级排二十七，比上次进步了。
班级第一还是任醉河，班级第三是云灵一，都进了年级前三十。
季淅知道任醉河厉害，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可以考到年级前十，看来她的提醒有点用处。
不过，她觉得最滑稽的是，路忆城的英语只考了三十分。
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路忆城的答题卡，虽然三十分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她乱蒙都比他考得高。
陈丽萍真是被路忆城的英语成绩气得两眼一黑，她专门叫路忆城站起来，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骂：“我真不知道你是懒呢，还是蠢啊？三十分也亏你考得出来，你到底想不想上高中了？还是说家里有钱，回家继承家产，一辈子就啃你爸妈？”
班里气氛沉重，大家知道，陈丽萍骂的不只是路忆城，还有那些像他一样浑噩度日的学生。
季淅看向任醉河，发现他没有在睡觉，而是自顾自地做数学试卷，心无旁骛，他的步骤很简略，好像只是写了个思路。
她忽地听见陈丽萍喊她，季淅连忙看向陈丽萍，陈丽萍嘱咐她说：“日后路忆城的英语你来辅导，如果下次月考再没有成效，我就把他调走，不要让他影响到你学习。”
季淅看了眼路忆城，其实她的心里有些舍不得，但面色还是平静地说：“好的。”
下课后，全班都松了一口气，季淅看着路忆城，恨铁不成钢般说他：“你对学习上点心吧，不然你就要坐上VIP座位了。”
六班设有VIP座位，位于教室后面的角落，仅设两个，提供给最不服管教的学生们，现在就有两位学生就座。
路忆城看了一眼季淅，说：“可我真的不喜欢学习，根本就没有打游戏来得有趣。”
“那你想想，如果你不学习，你可以干什么？”
路忆城轻松地说：“有很多啊，我可以打电竞，可以开赛车，实在不行，我叫我爸把我送到他开的工厂里上班。”
接着，他又说：“哪怕我不学习，我的出路还是有很多的，而且我是独生子，我爸妈的钱最后都是归我的，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他的表情那么不以为然，在他们这种人眼中，未来就是走到哪就是哪，而且他们有资本有背景。
季淅被他的话噎住，她无法理解也无法反驳。
他们的家庭确实很富裕，有权有势，只要送送礼鞠鞠躬，他们的路就铺好了。
世道真是不公啊，就如那句话所说——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拼尽全力地生活，到最后，只达到那些富人出生就有的生活水平。
季淅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讥笑。
在小时候，她被季袅牵着，穿梭于人山人海里，人们神色匆忙，步履不停，从这个地方奔波到另一个地方，只为了那几两碎银——有人唾手可得，有人跪地拾取。
她懵懂，年幼，只知道紧紧抓着妈妈的手，她不经意间抬头，她看见了在高楼上的被人抱着的孩子，他们年纪相仿，可是他们的命运截然不同。
她曾因为贫穷，差点失去生命，现在她变得富裕了，却是用她父亲的命换来的。
他的一番话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对人生的看法。
于他们而言，人生，易如反掌。
“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和“人生，易如反掌”——源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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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若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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