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去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势愈来愈大，林朵将包顶在头上匆匆跑入雨幕中。
地面水越积越高，她鞋袜湿透，不大的手提包也阻挡不了多少风雨。
林朵飘扬的长发在雨中无处可藏，袖口钻进去不少雨水，风一过就冷得她猛地打一个寒颤，仿佛坠进冰湖里头，寒得很。
好在地铁站距离小区不远，小区绿化足够多，让林朵可以稍稍喘口气。
雨天没有月亮，就连星星也看不见几颗，小区路灯投射下来的灯光只能让她勉强躲避一些较大明显的积水坑。
林朵一路小跑，在身上外套彻底湿透变厚重之前总算是进了楼里。
她从包中摸出门禁卡，埋头朝里走去，眼睫上还留着几颗小雨珠，湿漉漉的长发滴着水，在地上留下一连串的痕迹。
进了电梯里，林朵才勉强松懈下来，拿出纸巾简单收拾了一下，手机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小妤：【没想到会突然下雨，早知道就先把你送回去了，你到哪儿了？】
林朵吸了吸鼻子打字回应。
【没关系，已经到家了，别担心。】
按照这架势来看，估摸着是要感冒了，林朵倚靠着电梯，脑袋昏昏沉沉的。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楼道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林朵没有窥探别人**的喜好，只隐约听到几个字眼。家门前依旧堆了不少东西，今天还额外多了一盒感冒药。
“朵朵。”许星燃从她身后冒出来，他今天穿着卫衣，外面搭了件风衣，和林朵身上那件的颜色有些莫名的相似。
他忙将手中的毛巾递到林朵面前，言语苦涩道：“擦擦，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我以为你嫌我烦到直接躲出去了呢。”
林朵权当没听出来，也没有接过毛巾，神色冷淡。
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脸上，她随意拨弄了一下，认真地看着许星燃：“这些东西不要再送了，并不会帮到我，只会给我带来负担。”
“况且我们只是邻居，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林朵语气平常，越过地面的东西打开家门。
他们之间已经不像是高中那会儿。
许星燃落寞的看着林朵，欲言又止两次后，轻轻地嗯了一声：“朵朵，你看到热搜了吗？”
热搜？
林朵不解地打开手机，她外出不爱看手机，于是点开话题软件发现自己的照片登顶第一条，加粗大写的“霸凌者”三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评论里盖了几百层楼，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将她的笔名也扒了出来。
而照片的主角恰恰就是前几天在餐厅偶遇的张露瑶，以及她自己。
照片里她与张露瑶正面对峙，手中拿捏的菜单本刚好停在张露瑶的脸侧，只这一张照片，就掀起轩然大波。
网友1：【大庭广众之下用菜单扇别人嘴巴子？这是谁家的公主谁的女儿又是谁的娇妻？】
网友2：【现在有两个钱的人就不会把普通人放在眼里，对于霸凌者来说，我们的谴责兴许还会成为她的兴奋剂呢，诸位还是口下留情吧，我怕她在屏幕那边越看越兴奋！！！】
网友3：【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冒出那么多出来捶她的，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姐姐们太会说话了，爱死你们了！霸凌者不得好死！】
网友4：【臣复议~】
……
林朵颤抖着手点开楼中楼，唇色泛白。
第78楼：所以这人是谁大家都扒出来了吗？
第79楼：这届网友不行啊。
第80楼：家人们！重大发现，这不是最近的当红作者吗？图贴在下面了。（jpg）
第81楼：楼上哪儿来的照片？据我所知这作者可从没公开露面过。
第82楼：当然是因为有人脉了，掌握第一手资料！这作者之前还写过反霸凌题材，当时有过不小的热度，很多书粉都是因为这个开始追她的书的，没想到本尊居然就是霸凌姐，真是令人唏嘘……
第83楼：不仅如此，这姐从高中开始就校园霸凌同学了！证据在我主页第一条帖子，自行取证！！！
……
一声闷响，手提包坠落地面。林朵拿着手机的手止不住颤抖，本淋过雨的身子好像一瞬间被刺骨的寒贯穿，将她的自尊和清白钉在地面狠狠碾压。
这些都是什么？所有人都言之凿凿，可真相根本不是这样！她没有打人，更没有在初中霸凌过任何人。
“张露瑶……我欺负她？”林朵低喃着，头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感觉。
“朵朵，你不要在意网上的人说什么，我相信你。”许星燃见林朵状态低迷，心疼得很，“这次的谣言来的莫名其妙，像是有人故意为之。等过段时间那些网友吃瓜的劲头过去了，我们再在网上贴出证据，一切都会不攻自破。”
高中时期林朵在班上人缘不错，待人也实诚，不论谁有事情都会帮忙，从来没有推辞和为难过任何人，更是老师眼中的宝贝疙瘩。
“我们可以请以前的同学和老师作证，你放心，我会帮你的。”许星燃说着，伸手搭上林朵的手背似安慰。
林朵拂开许星燃的手：“不用，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说完转身走进家里关上门。
家里没开灯，只有提前设置好的暖风在工作，好在不算寒冷。
林朵蹲在地上，手指滑动手机屏幕，每一条恶评都毫不留情的攻击着她。她写书曾看到过不少恶评，可却不像今天这样，字字诛心。
手机震动两下，乔言妤的电话弹出。
林朵犹豫一下，点了接通：“小妤。”
乔言妤正坐在阳台上，面前摆放的电脑上正是热搜第一，林朵马甲被扒的那条。
“你不是说想出去玩两天的吗？出版商也见的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出去玩两天？”
“……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支开我的，小妤。”
林朵拨弄着手提包上的挂饰，语气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她故作镇定道：“你放心，没什么的。”
这边乔言妤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只觉得心凉的彻底，烦躁地抓着头发，眉头紧皱。
“我让人去查了一下，是下午突然爆出来的匿名帖子，现在那个账号已经注销了，但所谓的证据和图片传的漫天飞，按照你这个级别的作者，根本不可能引起这么大的响动。”
乔言妤意有所指，林朵都清楚明白。
因为许星燃的原因，张露瑶高中就看不惯她，餐厅偶遇也想要找她麻烦，她轻易化解之后却遭到了如此猛烈的报复，张露瑶的手段一如既往的狠。
林朵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外面是呼啸的风声，手机里也叮叮咚咚有新消息提示。
“你等一下。”
同乔言妤说了一声后，林朵回到信息页面，发现是编辑发来的。
催更王：【微博热搜是什么情况？？？】
催更王：【看到回复我一下。】
催更王：【事态影响有些严重，这两天来过的版权商基本都来了电话询问情况，还有些打算取消合作意向，没关系，我们可以选择别人。】
催更王：【你是不是得罪人了？看到回复我，我先去查内奸！】
林朵纤长的手在屏幕上敲打几下，回了一条信息过去，而后将电话改成免提。
“编辑来消息说，本来有意向合作的出版商都准备放弃。”
说不难过是假的，一盆莫名的污水泼下来，将她所珍视的，长久的努力，全部毁于一旦，林朵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但她如果这个时候一蹶不振，绝对会中始作俑者的下怀，而林朵绝不会落入全套中。
“没关系，这点儿承受能力我还是有的，否则如何写这么多年的小说？今天事情刚爆出来，绝对不是浪潮最高的时候，先让事态发酵发酵再说，安心啦。”
林朵故作轻松，反而宽慰起乔言妤来。
但话却没错，网友都是不理智的，没有道理可讲。
没人在意真相是什么，一旦被冠上“霸凌者”的头衔就是他们发泄生活不满最好的地方。
这个时候找人作证只会落人口实，“坐不住”“p图”“假人证”太多太多。
昏暗的小屋子里，只有微弱的入户灯亮着，照着小小的人。
林朵坐在玄关和乔言妤聊了很久，直到头发都快风干，这才挂断电话拿了衣服去淋浴间冲澡。
洗香香后点了香薰敷面膜，给头发做了个养护。
下了一整个晚上的暴雨终于停下，给过往的行人留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林朵从书柜里抽了本书，打开阅读灯躺在摇椅上缓慢阅读着，文字是抚平她最好的良药。
从前是，现在也是。
一墙之隔的地方，许星燃一篇一篇研究发帖的IP地址。
“有人买通稿，查一下是谁。”他连着电话，冷声吩咐，“这种非公关的很轻易就可以查到，麻烦你了，事情解决了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轻嗤一声：“等着，明天发你。”
凌晨的城市，霓虹灯渐渐褪去，大雨嘈杂后更为寂静，一侧是偶尔的键盘敲动声，一侧则是细微的翻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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