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陆之榭开始跟她冷战。
说是冷战,其实只是陆之榭单方面的发火,他依然每天风雨无阻地来找杜嘉一,杜嘉一去哪他就跟到哪,但却一句话都不说,就抱着手臂瞪着她,妄图用眼神杀死她。
杜嘉一停下脚步,十分无语:“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陆之榭简直不可置信:“什么叫我闹?要不是你每次用完我就丢,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会像现在这样吗?你他妈根本就把我当个玩具!”
“哇……”
过路的人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发出了惊叹。
好嘛,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杜嘉一深呼吸一口气,拽住陆之榭就往偏僻的地方走。
陆之榭以为她终于知道害怕了,眉毛高高扬起,被她拉着还不忘嚷嚷:“我告诉你杜嘉一,你就是现在道歉也晚了!”
“虽然我是在追你,但是这不是你可以糟蹋我的理由,我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除非你放下身段,表现得特别特别有诚意,那我可以看在咱俩认识十几年的份上,稍微考虑一下。”
杜嘉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听他在讲什么,她很快来到了她要找的目的地——一处人烟稀少的小树林。
陆之榭还在喋喋不休,丝毫没有危机意识。杜嘉一抓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人压到树干上,一手掐住他的胸肌,一手掐住他的下巴,踮起脚,狠狠堵住了他那张惹人厌烦的嘴。
“唔!唔唔……”陆之榭挣扎了一下。
杜嘉一无动于衷,
三分钟后,杜嘉一放开他,问:“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陆之榭眼里都是雾气,耳尖通红,一被她放开就大口喘气,胸口上下起伏。
他舌尖被咬的生疼,说不出话来,杜嘉一以为他还不服气,重新捏住他的下巴凑上去。
少女的面容在眼前放大,陆之榭吓得够呛,手指死死抠住身后树皮,崩溃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无理取闹,我不应该在外面那么说,你别这么亲我……”
杜嘉一像是没听到似的,仍然凑近了他的脸。
陆之榭吓得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的唇被轻轻碰了一下,力度轻柔,犹如蜻蜓点水。然后下巴上那只手放开了他。
陆之榭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
杜嘉一正捂着嘴狂笑不止,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噗……不是,哈哈哈哈你也太怂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把你吃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米八几的人还搁那瑟瑟发抖,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陆之榭脸黑了。
他一把勾住杜嘉一的脖子,赌气似的吻了上去。
*****
阳春三月,到处飘起了杨花柳絮,洁白轻盈的柳絮像雪花似的飞过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的发丝和衣角。
杜嘉一眯着眼睛,姿态懒洋洋地靠在长椅上晒太阳,感受岁月静好。
下一秒,她吸进了一些柳絮,捂着喉咙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她咳到喉咙生疼,一抬头,面前多了个人。
“喀嚓”一声,学妹举着相机对她拍了一张,笑眯眯道:“学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我怕半个人在这里吓到你。”杜嘉一道,“你又在拍照。”
“因为拍照可以记录下已逝的东西,看以前的照片时,就好像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
学妹抚摸了一下相机外壳,眨了眨眼睛。
她又道:“既然学姐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杜嘉一:“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知道我规矩的。”
学妹:“我以为凭我和学姐的关系已经不用这些了。”
杜嘉一笑得像只狐狸:“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学妹无奈,在外套口袋掏了半天,摊开掌心,两块金色包装的巧克力躺在上面。
杜嘉一接过,剥开一颗塞进嘴巴,巧克力的醇厚伴随着不知名的香气在口腔里扩散,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吃完一颗,她又剥了一颗塞进嘴,含糊不清道:“有时候我怀疑你是不是在里面加了料,为什么我吃过后就念念不忘。”
见学妹笑了,她趁机追问,“真不能把链接发我?”
学妹:“不行哦,这是我的宝藏巧克力。”
杜嘉一遗憾耸肩:“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帮我把这本书送到校解剖室302,交给里面的人就行。学姐应该知道在哪的吧,毕竟可是连解剖室都敢睡的人。”学妹调侃道,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本包着纸的书递给她。
“这是误会……”她完全是因为没看标示牌误入而已。
告别了学妹,杜嘉一朝解剖室所在的医学院走去。
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怎么,一走进医学院的教学楼,杜嘉一就觉得四周冷嗖嗖的,走廊灯也较其他楼暗一些,照在瓷白的地砖上显现出几分阴森。
随便走几步路就能透过窗户看到摆在教室里的骷髅骨架,即使杜嘉一是无神论者也感觉心里有点发毛。
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在这种环境里睡着的。
杜嘉一腹诽着,找到了302的门牌号,推门而入。
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
对方微侧着身站在解剖台前,全神贯注地投入于眼前的工作中,戴着乳胶手套的手上握着一把手术刀。
杜嘉一觉得这身影有几分眼熟,敲了敲门板:“哈喽,打扰了。”
对方回过头,狭长的黑眸落在她身上,语气礼貌而又疏离:“有事吗?”
“送东西。”杜嘉举了举手里的书走过来。
她这时看清了解剖台上躺着一只被开膛破肚的血淋淋的兔子,喉间一阵痉挛,忍不住后退一步道,“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伤害兔兔。”
青年微笑了下,慢条斯理地褪下没沾染血迹的手套,向她伸出手。
杜嘉一看着他,却没立刻把书递过去。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青年顿了顿:“我想是没有的。”
“有的。”杜嘉一终于想起看他眼熟的原因,恍然大悟道,“学校报刊栏有你的照片,学校杰出学生之一,医学院有名到出圈的校草——你是大四的江聿礼。”
怪不得长相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帅。
江聿礼并未回话,看向她的眼神却多了些冷意,似乎以为她也是前来搭讪的那一波人之一。
杜嘉一一惊,连忙摆手解释:“学长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啊,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有点强,对你没有任何想法啊,虽然你很帅。”
“其实有别人在追我,我现在还在考虑当中,我很有原则不会脚踏两条船,虽然你很帅。”
“但是我不答应别人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你追我也不行,虽然你真的很帅。”
江聿礼:“……”
他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温和,“谢谢你的认可,现在能把书给我了吗?”
杜嘉一乖乖伸手。
江聿礼终于拿到了他要的书,修长手指撕开外层的报纸,露出书籍烫金的硬壳封面。
“《金阁寺》?”杜嘉一看着念了出来。
日本文学啊。她不是很有兴趣。
她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这次江聿礼主动回答了她:“是的,我很喜欢这本书,所以专门托人帮我代购了典藏版作收藏。”
他似是很熟悉书的内容,没有看页码,直接翻到了后面,指着上面一段话道:“这是我整本书里最喜欢的一段话。”
杜嘉一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哦?”
江聿礼看了她一眼,启唇,清朗的嗓音从喉间溢出,低沉的朗读声成为了解剖室唯一的背景音。
他不紧不慢地读着。
“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拘于物,洒脱自在。”
话音刚落,苍白明亮的白炽灯闪烁了下,在断气死绝的兔子身上投下的阴影随之颤动,令人产生它似乎蹬了下脚的恐怖错觉。
解剖盘里鲜血淋漓的内脏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手术刀和剪刀折射出冰冷的光线,如此环境中,江聿礼朗读的话音却冷静到近乎漠然,狭长的黑眸锁定她,眼中甚至还透出淡淡的笑意。
杜嘉一猛地打了个寒颤,忽然感觉哪哪都不对劲起来。
妈耶,这该不会又是一个变态吧?
她最近是不是有点水逆,需不需要戴点石头转转运,怎么老遇到这种人。
杜嘉一道:“哈哈,很不错,很有品味。那什么,既然东西也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哈。”
她两指并拢在额前比划了一下,头也没回,飞快地跑走了。
江聿礼望着她慌里慌张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笑,把书合上。
“警惕性值得夸奖。”他道。
灯光下,手术刀的影子晃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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