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她每每想到都哭得不能自抑,等把爷爷吵醒时,黑叔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左耳被咬掉半个,一只前腿也被生生扯掉,拳头大的血洞正不停地冒着鲜血,而那只恶犬脖颈处被扯下了一块巴掌大的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她不知道黑叔是如何生出力气去斗那只比他大一倍的恶犬的。她只知道,若不是她,黑叔本能寿终正寝,安度晚年。
如今,这头和黑叔如此像的黑犬躺在她的身前,仿佛将她拉到那夜的梦魇。
那时的她捂着头瑟缩着,鼻腔中充斥着血腥味,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幸好她略懂医术,幸好她已经长大。
草草的包扎后,她将黑犬抬到冰剑上,用最快的速度往御兽派飞去。
飞到院中,她将躺椅上小憩的方知鸣踹醒,急声道:“把顾诺师叔叫过来。”
方知鸣看向院中的黑犬,仅是须臾,鲜血便将它身下地面染红,他立时唤出长剑踩了上去。
“再把结丹期的那个御兽修士请过来。”
方知鸣点头称是,眨眼间已在百米之外。
徐青青拿出之前做好的工具,将黑犬的伤口细细消毒,重新包扎,整理完毕后,便向黑犬输送灵气。
她虽是动物医学专业的学生,可这黑犬明显不只是受了皮外伤,这里的条件太过简陋,如今只她一人,又没有相应的器具,很容易弄巧成拙。
顾诺到达时便看见一身血污的许星儿跪在地上,向一旁的黑犬输送灵力,脸颊血渍好似不察,发簪凌乱亦丝毫不觉。
她双眸哭得红肿,比那日在师兄那里还要狼狈。
“师叔,你快点救救它!”声音中的哭腔仍在,这段时日,她已在自己眼前哭了数次,扎针痛了要哭,和父亲争吵要哭,如今看这黑犬受伤也要哭,比他之前认识她的二十余年加起来哭的次数还要多。
刚开始时,他也曾怀疑许星儿是不是被夺了舍,后暗自探查了一番并无异常,才放下心来。
后来不经意时想起她幼时模样,那时她像个糯米团子一般,受一点委屈便会哭着张开小手喊他抱。
他事物繁杂,竟想不起她是何时开始独来独往,又是何时变得沉默寡言。
如今看见这番场景,他恍然觉得,这般的星儿才是真的活着。
是啊,若不是他们的期待,星儿本该如此鲜活。
救世之事本该由他们这些男子去愁,何必要去为难这么个小姑娘。
徐星星看顾诺的步履还是如往常那般不急不躁,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师叔,你能不能快走两步,这犬都快不行了!”
“我虽为医修,却未修兽道,你唤我来做甚?”虽这般说着,顾诺却还是走到了黑犬身旁,从头到尾细细查看一番,叹息道:“没救了,埋了吧。”
我埋你大爷!
辱骂地话又被她堪堪忍了下去,徐星星哀求道:“师叔,整个昆仑的医修无人能望你之项背,若你都没了法子,我真的不知道该要找谁,就当星儿求你了,你再想想办法可好?”
顾诺只手放在黑犬头上,闭目施展灵力,须臾后收回法力,取出针袋,在黑犬身上边施针边道:“这犬全身静脉尽数断裂,治愈术法对它已无用处,如今我只能用针封住它的穴,将血止住,这样能减轻些它的疼痛,亦能减缓它灵气的流失。”
顿了顿,他补充道:“即便如此,它也只能多活两个时辰。”
话刚落,便见方知鸣与一高大男子飞落在地,男子一脸正派,刚落地便跑来细查黑犬情况,他看得仔细,大约一刻钟,他泄气一般直起身子,双手抱拳道:
“在下无能。”
眼看徐星星的泪又要掉落,男子慌忙道:“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发觉顾诺那双桃花眼正轻飘飘地瞥向他,他身形一抖,没再说下去。
徐星星急得不行:“是什么,快说啊!”
“你可知这山中还住着一位御兽修士?”顾诺抢在前面说道。
“可我并未见到此处有人……”她话未说完,恍然想起那干净的石阶和房屋,又想到昨晚方知鸣说的话。
“方知鸣,你昨日可曾说过你带的馒头都不翼而飞了?”
“对对对!”方知鸣道,“昨日只觉得是我记错了,没曾想——”
“师叔,如何才能找到他?此人会有法子?”徐星星紧抓顾诺的衣袖,仿佛握着救命稻草一般。
顾诺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便是你的父亲都要称他一声师伯,若他都没有法子,那这犬则是命该如此了。”
接下来他不等徐星星开口,接着道:“他的踪迹一项难以捉摸,我们三人去山中寻他,你在此处守着这犬。”
只有如此了。
待三人离开后,徐星星也不敢闲着,她去往御兽派的书房翻阅,希望能找到方法,文字艰涩难懂,她也愈发心烦意乱。
她一本一本地翻阅,却始终找不到需要的内容。
突然她心念一动,察觉院中进了人,她便忙不迭地往放着黑犬的院落赶去。
远远便见一人正蹲在黑犬一旁,不知在干什么,看身影并不是顾诺他们三人!
她走进一看,才发现此人正将黑犬身上的细针根根拔下!
“你在干什么!”漫天冰刃向此人攻去,却被他抬手化解。
那人把细针往一旁一丢,拍拍手站了起来:“好了,开始吧。”
此人头发花白散乱,用一根树枝草草挽起,眉毛甚是浓密,都快将眼睛遮住,胡须杂乱如干草,他衣着褴褛,身上脏污,隔着老远便闻到一股臭味儿。
徐星星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刚喂完猪。
“开始什么?”
“救狗啊。”
此人用小手指扣了扣鼻孔,掏出一块不明物并将之弹飞,面色不改地冲着快要干呕的徐星星抬了抬头:“别墨迹,再有一刻钟,它可就断气了。”
即使徐星星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相信,这人大概就是那位师祖。
她不敢耽搁,跟随师祖的指引盘腿坐在黑犬相对数米的位置。
突然她与黑犬的身下金光乍现,两个阵法同时显现。
“双手成诀,摒弃杂念,意念合一,气沉丹田。”
徐星星闭眼照做,四周金光愈来愈强,灵力如风,引得她衣衫飞舞,发丝飘散。
忽然之间周遭事物消失,风声、蝉鸣全然不见,她感知到自己现下正身处于未知洞天,她并未睁眼,只因她能感觉到不远处的黑犬与她同在。
她好似能看见它,亦能感受它,甚至能听见它那微弱的心跳。
这种链接愈发强烈,后来她甚至能看见它断裂的经脉以及渐熄的灵力。
“跟着我念。”师祖的声音宛若天降。
“厚德载物,顺承天道,无成有终,天地玄黄。”
她轻声跟着默念。
“万物相生,绝愚弃私,大音希声,长生久视。”
“和同生,分则否,脉相通,魄共连。”
“契成。”
徐星星恍若看到自己的经脉如水一般向黑犬流去,开始是一丝丝,后变为一缕缕,到最后一个字的音落,那经脉包裹着灵力如急湍的江流一般将黑犬围绕,经久不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如云般的灵力皆归于它的体内。
结束后,她睁开双眼,便见师祖又蹲在黑犬一旁,黑犬身上的可怖伤口已有恢复痕迹,呼吸也变得平稳,他揉了一把黑犬的脑袋道:“以后这犬便是你的本命灵兽了。”
徐星星此时只觉得乏力至极,昏过去前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拿开你那扣鼻孔的脏手!
——
再次醒来时,她已躺在房中,顾诺紧锁双眉立在床边,师祖坐在窗边的桌子上认真的抠脚,未曾抬头便道:“担心什么,这不醒了嘛。”
说完还吹了吹手上刚扣下来的泥。
“岳百银,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便让她如此涉险?她重伤未愈你让她结什么兽契?她若出了半点差错你可担待得起?”顾诺向来慵懒半睁的桃花眼中难得满是怒气。
在门口的方知鸣察觉气氛不对连忙说:“师祖师叔喝茶吗?我去倒茶!”
“茶不要,来碗米汤,多放米。”岳百银拍了拍脚,套上他那双好几个破洞的鞋,抬头叮嘱,“再加点葱油。”
“哈……哈哈。”方知鸣微笑中尴尬多过礼貌。“看我这脑子,这么晚了大家还没吃饭,我去做我去做!”
离开之际将御兽派那位没啥存在感,此时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岳百银的男子拉走了。
岳百银嗤笑一声:“装什么呢顾诺,你不让她缔结兽契是为了她的身体?为了她的修为才是真吧?还佯装去林中寻我,是为了拖延时间吧?”
“是又如何?”
顾诺已然气极,“她乃纯正的冰系水灵根,二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才踏入元婴之境!如今兽契一结,又要从头练起——”
“元婴之境?”岳百银看了徐星星一眼,后者连忙闭眼装睡。
随后他挥了下手,满不在意地道:“不用从头,许掌门之女天资聪慧,况且这犬乃上级灵兽,它若无伤,你都不见得能胜它。”
顾诺冷哼一声:“上级灵兽又如何?为救这所谓灵兽,耗费半成灵力,又平白加重往日内伤,如此得不偿失之事我怎能放任她去做!”
周遭气温猝然降低,房门外面狂风大作,似有雷鸣。
“怎么?”
岳百银面容冰冷至极,语气宛若缀冰:“灵兽的命便不是命?”
顾诺运转灵气亦向外释放,撑得那纯白衣袍四处翻飞,他面无惧色,怒道:“当年之事乃无奈之举,唯独你这么多年还过不去,看你如今的样子,哪有半分当年的意气风发!”
“有有!”
徐星星深知再不跳出来,她就相当于躺在龙卷风的中心了,便直接拔床而起,拦在二人中间:“师祖您英姿卓越,气宇轩昂,别听他瞎说,我就能从您如今的模样窥得您当日的出尘之表,脱俗之气。”
“脚气吧。”顾诺冷冰冰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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