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长夜,月光如水,值班的哨兵纷纷在打盹,尤娜呼了口热气暖暖冰冷的手,无法入眠,只有清冷的月亮陪伴着她。
“冻死了!”刚换班的哨兵杰克抱怨道。
他是个热心人,看到城墙下小小的尤娜,替她打抱不平:“头子怎么派小孩来值夜班。”
尤娜在心里同样骂了亚伦一句脏话。她成为哨兵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值夜班,才十一月份这鬼地方已经开始结冰,没有奥菲织的手套,她怕是要生冻疮。
杰克打开了保温壶盖,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肉汤,香气四溢。
尤娜眼巴巴的望着,馋的不行。“可不可以给我喝口汤?”她问,“你带了整整一壶嘛。”
“快喝!”杰克爽快的把碗递给尤娜,“多喝几口,等那群饿死鬼来了,你这身板一口都抢不到。”
尤娜狠狠喝了几口肉汤,肉炖得很烂,像是融化在了汤里。
她感慨:“真好喝。”深夜寒冬的一碗热汤简直就像天堂。
杰克爽朗的大笑,炫耀这是他老婆做的美味,“你再长大点就能娶老婆了!”
“我不娶老婆!我是……”尤娜下意识的反驳,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以男孩的
身份出现在军营的,立刻改口:“我有我的奥菲就够了。”
她把碗递回去,杰克没有接碗。
“多喝几口,小子,你太瘦了,你甚至不该待在这儿。”
尤娜也认为任何有同情心的大人都不会让小孩在深夜里值班,更何况亚伦知道她是个小女孩,但亚伦显然一点都不在乎。
“我恨亚伦,那个糟胡子!”
“小声点,头子会发现的!”杰克紧张地东张西望,他是亚伦的老部下,深知亚伦的做派。
“才不会!”尤娜说,“就算他知道,又能怎样。”
亚伦若是发现她溜班摸鱼,总威胁要拿鞭子狠抽她一顿,可他从来只是嘴上说说,从不付诸实践。
“那头还挺照顾你的”,杰克苦笑,“我挨鞭子不知道多少下了。”
尤娜沉默了,看来亚伦比她想象的恐怖得多。
战角短促地吹了两下,还有闸门拉铁链的声音,是有人要进来。
守城的哨兵纷纷打起了精神,尤娜透过射箭孔向城墙外望去。
一个骑着马的少年高傲地昂着头,从举止和衣着看来,一定是位贵族。
她看到他红披风下闪亮的银色盔甲,跟随的骑士们个个骑着马,盔甲在月光下流光溢彩。这个队伍的家族徽章是豹子,不是凯利家族的黑狼。
尤娜竖起耳朵,“他是谁?”
“应该是新来的贵族老爷”,杰克摇摇头,“真羡慕,人家一来至少是少尉,头子拼了几年的命,也才是少尉。”
尤娜往阴影里缩了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头发杂乱如草,软甲也大得不合身,简直毫无教养。
自那次会面,公爵家的人再也没来找过她,她不再有贵族的悠闲,值班的劳累使她灰突突的,像只被遗忘在角落的小老鼠。
“你也是贵族吧。”杰克突然开口肯定的说道。
“我只是私生子。”尤娜苦笑。
杰克的眼中露出了然,“那群可恶的贵族老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真相,没良心的贵族让还是小孩的私生子替自己服役。他愤慨的说:“尤利,好好努力跟着头子混!混个一官半职就不会有人能欺负你!”
可杰克没有想到,尤娜其实还是个女孩,她装男孩装得很好。
南方贵族私生子的身份可以解释那雪白秀气的脸和绵软口音,无甚表情的神态让她褪去了“小姐”的娇柔感,当然最大的功劳要归功于那头野草般的杂乱短发,奥菲第一次见到她那头乱发时,哭了好大一场。
尤娜张开右手,看着自己细嫩的掌心。建功立业,对她来说遥不可及,也非她所愿。她从前是头绵羊,现在成了只老鼠。
即使在漆黑的深夜,老鼠也要工作,没有人替她在寒夜中值班;老鼠还时刻面临死亡的威胁,那些在城墙上远远望见的魔兽,巨大狰狞,每场守城战之后都是血流成河、残尸遍地,令她噩梦连连……
或许,她应该庆幸这只老鼠可以躲在角落……不,如果想活下去的话,她就不能只躲在角落。尤娜咬紧嘴唇,提醒自己不能这样自怨自艾、随波逐流,至少,老鼠想活下去。
她很快地计划好了。因为她拥有的东西极少,所有这个计划非常简单:她的魔力还太弱小,暂时派不上用场,所以她目标是成为弓箭手,这个兵种的好处是无需近距离接触魔兽,至少生命安全能得到保障。
冷风呼啸的夜晚,尤娜轻声唱道,我是拉肯城的小小老鼠……
尤娜在练射箭。
她双脚打开与肩同宽,然后左手握紧弓把,右手拇指勾住弓弦,将弓举过头顶。她完美的拉开了弓弦,然后保持射姿稳定。
“啪”的一声,箭正中五十米外靶子的圆心。
“尤利,你没有看清。”一道声音响起。
他是佛瑞尔,二十八岁,光头绿眼,体格健硕,使着一把六尺的龙骨大弓,据说射死过一公里以外魔兽,是军队里最善弓射的人。
尤娜打听到此人极爱甜食,奥菲做甜品可谓一绝,一番投其所好后,这人便欣然教她,还说她心静眼力好,是个天赋绝佳的弓手。
“我哪里看不清,”尤娜说,“老师你明明说过我眼力绝佳!”
“‘看见’不代表‘瞄准’。弓手一定要能瞄准。来,把弓放下,听课的时候到了。”
她郁闷的跟着他走到墙边,他在板凳上坐下。
“佛瑞尔是全城最厉害的弓手。你知道凭什么吗?”
说自己最厉害,还真是厚颜无耻,尤娜想。
不等尤娜回答,佛瑞尔指了指眼睛,自顾自的回答,“瞄准的诀窍在于预见,预见未来的目标。瞄准是为了预见而非看见。当有风或者射击对象东躲西钻时,只有预见目标,才能射中目标。”
佛瑞尔指着天空中的鸟,示意尤娜。
尤娜思考了一番佛瑞尔的话,再射箭时,一切都变了。
鸟随着空气上下起伏,尤娜洞察了鸟的痕迹,行云流水的做好射姿,没有瞄准,鸟自然的出现在箭预见的位置,松开弓弦,鸟应声而掉。
佛瑞尔畅快的大笑,“你小子果然天赋异禀,日后不要忘了提携师傅。”
尤娜信心大增,更加勤勉练弓,就算她的魔法暂时派不上用处,她也不是毫无用处。
由于大量的体力劳动,总在尤娜噩梦中的子爵夫人出现的频率减少了。
随着尤娜箭术的精进,哨兵们不再因尤娜的格格不入而无视或排挤她。
尤娜渐渐对这样的生活满意起来,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打击太多,现在她的**阈值相较于常人低了许多,温暖布罗克斯庄园越来越像个梦,寒冷的北境、繁重的工作才是她身处的现实,尤娜可以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份了。
我是二等兵尤利!
一天,亚伦突然出现在尤娜背后,尤娜吓得直眨眼睛。
“小女孩在练弓箭。”
“这里没有小女孩,只有尤利。”尤娜冷酷的回答,然后又不管这个烦人的家伙,专心练习。
糟胡子看了半晌,发出一声嗤笑。他说小女孩虽然射的准,但速度慢威力太小,恐怕只能给魔兽挠痒痒。
他向后退一百米,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朝尤娜喊:“现在你来射我试试。”
这个疯子!尤娜心一横,拔箭就射。
箭射的很准,“叮”的一声撞上了亚伦的盔甲,然后被碰撞在地。
亚伦兴致盎然展示自己的盔甲,箭在盔甲上甚至没留下痕迹!他嘲讽道,魔兽的皮肤比这副普通盔甲要硬百倍,小女孩的箭不可能伤到魔兽分毫。
尤娜产生了巨大的自我怀疑,这几个月的努力毫无用处不值一提,她在魔兽面前仍然毫无反手之力,长久以来积累的压力和绝望使她失控哭泣。
“喂!小女孩哭什么!”亚伦开始慌乱,他尤其不擅长女人的应对眼泪。之前无论怎么惹她,这个小女孩也没哭,他以为这是个坚强的小女孩。
是今天做的太过火了吗?
天呐!这个小女孩果然是麻烦的生物!
亚伦单膝跪在小女孩面前,“女孩不应该去射盔甲,应该瞄准这里。”
他握住小女孩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魔兽的眼睛同人的眼睛一样是脆弱的,女孩可以瞄准眼睛,魔兽只有这个部位能被箭穿透,小女孩的眼睛很好,可以做到这一点。”
尤娜渐渐恢复了冷静,为自己的泪水感到羞愧。
她恼怒地紧盯着亚伦的蓝眼睛——这是瞄准猎物的眼神。
突然,她发现这人的眼睛倒是干净清澈,与讨厌的做事方式不同。过了好久,她开口:“那你的眼睛是我的了,下次我绝不会射偏。”
“好的。”亚伦一反常态的乖顺回答。
“你答应了?不会反悔。”尤娜怀疑的反问。
“当然,亚伦长官不会对小女孩撒谎。”
“那你等着吧。”尤娜重新开始练习,她又对箭术产生了极大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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