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玛丽安娜被逗得笑弯了腰,捂着肚子直不起身。“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啊!”
她这才缓步走近,指尖轻点他的手臂,只说了四个字:“手举起来。”
迪亚哥疑惑地照做,像个被搜身的犯人。玛丽安娜凑近他,像只警觉的小猫一样嗅了嗅他的腋窝位置——嗯,清清爽爽的皂角香,确实洗过了。
她这才放心地笑了,招呼道:“你一定很饿了,过来吃点东西吧。”
桌上的甜卷面包金黄酥脆,司康饼散发着黄油香气,旁边还配了一小盘补血的甜菜头,色彩鲜艳得令人胃口大开。
迪亚哥一屁股坐下,立刻展现出赛马终点的冲刺架势,三两口就消灭了半盘司康饼。玛丽安娜则优雅地小口啜饮着蔬菜汤,时不时用嫌弃又宠溺的眼神瞟他一眼。
“慢点吃,”她递过餐巾,“没人跟你抢。”
迪亚哥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马场的伙食简直像喂马的…”
“你现在不就是匹马吗?”玛丽安娜笑着调侃,‘银色子弹’先生?”
迪亚哥作势要弹她额头,却在最后一刻突然变招——手指轻轻拂过她嘴角,假装擦掉并不存在的面包屑。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壁炉的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将这一刻的温情无限拉长。
壁炉的火星在空气中打了个旋儿,映得两人脸颊都染上暖色。
迪亚哥率先打破沉默,夸张地赞叹:“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做这个,就像法国大餐呢!只是点心热量有点高…”
“那是当然,” 玛丽安娜得意地扬起下巴,“看来我跟菲奥娜阿姨没白学。”
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饭后要不要来一杯蓝山咖啡?”
“什么?我居然能喝到这个?”他眼睛一亮,“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那当然,” 玛丽安娜故意拖长声调,“你现在可是稀客。”
迪亚哥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原来…在玛丽安娜心里,他已经成了桑德雷利家的“稀客“了吗?
玛丽安娜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赶紧转移话题:“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你住在旅馆里?” 玛丽安娜心里一紧,有些不是滋味,汤勺“当”地一声碰到碗边。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迪亚哥独自住在廉价旅馆的模样)
谁知迪亚哥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事,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每天都要带马儿到处运动。” 他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俗话说阳光、空气、运动是它们生命里的三要素,我总不能撇下‘银色子弹’不管呀。”
他反问道:“那么你呢?”
我?
玛丽安娜沉默了一下。
——我能说自己想见到你的心切,比谁都要强烈吗?
但她只是淡淡地说:“我?我就是在家忙活呗。”
迪亚哥看着她眼底淡淡的哀怨,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家里没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她一定经历过很多不愿意说的委屈。
令人意外的是,迪亚哥并没有戳破她的逞强。他举止自如地继续吃着司康饼,说话还像平时一样乖巧中带着调皮,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隔阂。
玛丽安娜看着他被食物塞得鼓鼓的腮帮子,知道他心里并不对自己有怨念,既放宽了心,又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个臭弟弟,明明可以借机嘲笑她的口是心非,却偏偏选择了最温柔的方式。
她悄悄把装着甜菜头的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小声嘀咕:“多吃点补血的…下次别住什么旅馆了。”
迪亚哥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那笑容比壁炉的火光还要温暖。
“遵命,我的大厨小姐。”
“现在吃饱了。”迪亚哥张开双臂转了个圈,突然凑近她耳边,“该兑现奖励了吧?”
玛丽安娜红着脸推开他:“想得美!”却看见少年已经自顾自地躺在了她腿上,湿头发把她的裙子都浸湿了一片。
玛丽安娜条件反射地想伸出手,把他的狗头拍开。
“就躺五分钟…”迪亚哥闭着眼睛嘟囔道,“训练好累…”
落地灯罩里柔和的光晕洒在少年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玛丽安娜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拨弄着他半干的金发。
怎么办?对他根本生不起气来。
“你的头发…真的该剪了。”她小声说。
迪亚哥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往她怀里蹭了蹭,像只餍足的猫。玛丽安娜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趴在她膝头听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微风拂过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玛丽安娜轻轻哼起童谣,手指穿梭在少年柔软的金发间。
“砰!”
次日,玛丽安娜正打扫卫生。一声闷响突然打断了玛丽安娜的打扫。她回头一看,只见迪亚哥的小腿陷进了客厅地毯下的地板里,整个人以一种滑稽的姿势卡在那里,活像只被陷阱逮住的狐狸。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颧骨咬得紧紧的,却硬是没喊出声。
“迪亚哥!”玛丽安娜扔下鸡毛掸子冲过去,“你没事吧?疼不疼?”
“没事,”迪亚哥倔强地摇头,额头上却渗出细密的汗珠,“只是不小心扭到了。”
玛丽安娜蹲下身,眼睛立刻噙满了泪水——这个死要面子的小混蛋,明明疼得嘴唇都发白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声音里带着哭腔,伸手就要去卷他的裤腿,“快让我看看!”
迪亚哥却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腿:“真的没事!”
拉扯间,玛丽安娜突然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一道旧伤疤。她顿了一下,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她气急之下用马鞭抽的痕迹。
“迪亚哥…”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之前打伤了你。”
空气凝固了一秒。
她垂下眼睛,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裙边:“对不起,我不该打那么重。”
一滴眼泪“啪嗒”落在迪亚哥的靴子上。
迪亚哥愣住了。他轻轻抚摸玛丽安娜的手背,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我知道,姐姐。我不怪你。”
玛丽安娜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卷起迪亚哥的裤腿。脚踝果然肿得像个小馒头,但…
“等等,这个臭弟弟的腿怎么这么好看?”
修长的小腿线条流畅,脚踝骨节分明,连沾了灰尘的靴子都透着股桀骜不驯的帅气。玛丽安娜猛地摇头——“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这地板上怎么会有个洞?”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两人凑近那个黑漆漆的洞口,玛丽安娜突然“咦”了一声。她半个身子探进去,摸出一个小包裹。
“这是…?”
包裹打开的瞬间,成捆的英镑钞票哗啦啦散落一地。粗略一数,至少有一万英镑。
迪亚哥吹了个口哨:“看来我们找到了安东尼奥的小金库。”
玛丽安娜恍然大悟:“这吝啬鬼,怪不得他总说没钱补贴家用!”
两人面面相觑,都明白了什么。
那钱也许就是他的私房,也许就是用来填债的一部分。这抠门的家伙,他的经济状况真是个谜。
迪亚哥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拨弄那叠钞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纸币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细线,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他压低声音问道。
玛丽安娜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她打了个响指:“先别打草惊蛇。”
两人像做贼似的把钱放回原位,还仔细地把毛毯恢复成原本皱巴巴的样子。迪亚哥甚至用鞋子把毛毯踏平,让灰尘落回原来的位置。
起身时,迪亚哥突然又倒抽一口冷气——摔折腿又开始疼了。
玛丽安娜立刻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变得像只瘸腿的企鹅,忍不住伸手想扶他:“别逞强了,我扶你回房间。”
“不用!”迪亚哥像只炸毛的猫,立刻把手搭在墙上,“我自己能走。”
玛丽安娜翻了个白眼,直接一个箭步上前,强硬地把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靠着我!这是命令!”
迪亚哥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木板,但很快又慢慢放松下来。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混合着阳光、青草和玫瑰香皂的气息,让玛丽安娜莫名想起小时候抱着晒过太阳的毛绒玩具的感觉。
——如果毛绒玩具会脸红的话。
“别逞强了。”玛丽安娜终于忍不住,强硬地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靠着我。“
房间里,玛丽安娜正小心翼翼地给迪亚哥的小腿擦药。
“疼不疼?”她轻声问,棉签小心地避开淤青边缘。
迪亚哥习惯性地想咬牙说“不疼“,但转念一想——反正是姐姐,装什么硬汉?
“有点辣辣的,热热的,”他故意皱着脸,“好像皮肤要肿起来了…”
这招果然奏效。玛丽安娜立刻心疼得眉头都拧成了结,用哄三岁小孩的语气说道:“没事的,没事的~静养几天就好了,不许随便走动哦!”
迪亚哥偷偷勾起嘴角,突然灵机一动:“那洗澡怎么办?”
“这有什么要紧!”玛丽安娜头也不抬,“我来帮你擦身子。”
——空气突然安静。
迪亚哥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有手有脚…又不是瘫子…”
玛丽安娜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但为了掩饰尴尬,反而更理直气壮:“说什么呢!你现在的情形就跟瘫子差不多!”
迪亚哥突然“噗嗤”笑出声,眼神柔软得像融化的蜂蜜:“你还是那么温柔…要是做你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玛丽安娜的手顿了一下,棉签差点戳进他的伤口。
玛丽安娜本想叫私人医生,迪亚哥却连连摆手:“凭我驰骋马场的经验,这只是软组织挫伤。”
“是骨裂吗?”玛丽安娜忧心忡忡,“要不要炖点骨头汤…”
“不用不用!”迪亚哥哭笑不得,“休息几天就好。”
可你暂时不能骑马了...”她声音里满是心疼。
“那有什么要紧。”
玛丽安娜觉得他的一再拒绝,仿佛是一种刻意的疏离。她突然沉默,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迪亚哥…在你眼里,我真有那么绝情吗?”
“不是啦!”迪亚哥急得直接坐了起来,结果扯到伤处又“嗷”地倒了回去。
在玛丽安娜担忧的目光中,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都没想过的话:“我在为你着想,你也在为我着想…除了你,没有人值得我这样爱了。”
玛丽安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我懂的。”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
玛丽安娜本想极力隐藏,但还是自然流露出了对弟弟的爱。在这个时候,遮遮掩掩反而更没有必要了。
此刻,她凝视着少年映着火光的睫毛,突然觉得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在此刻都显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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