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五月的尾巴,六月的盛夏如约而至。
树荫下挤满了人群,火辣辣的太阳烤着水泥路冒着白气,蝉鸣没完没了的鸣叫,又是一年高考季。
上阵的是高三,偷闲的是准高三。
钟情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半,比闹钟早了十分钟,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引得她警觉起来。
一手捞起床边的棒球棒鲤鱼打挺般起床,赤脚缓慢移动到厨房。
穿过客厅,厨房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深蓝色的Polo衫带着围裙,下面还是未换下的工地裤子。
钟天出差带回来几斤新鲜的螃蟹,正和它做着斗争。
钟情将棒球棒扔到沙发上,没扔准,发出的哐的声音惊得钟天险些被螃蟹夹手。
钟天回头,
“你要吓死你爹啊,去吧鞋穿上,小姑娘别着凉。”
钟情揉着眼睛回屋,喊着“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后几天没下雨,提前竣工了。”
钟情哦了一句,关上房门立刻精神了起来,急忙将桌子上的影评和书包里的舞蹈服一股脑塞进大衣柜,又拿了毯子盖上。
环顾了一周,确保没遗漏其他的,才慢吞吞地走到客厅掏出一袋钟天带回来的进口薯片,坐在沙发上吃着。
厨房里,钟天挽起袖子炒菜,袖子下的皮肤和脖子形成鲜明白黑对比,钟天常年在外省包工程,一走就是几个月,常年暴晒在工地,皮肤黝黑像是土疙瘩,但实际上他皮肤很白,钟情也是随了他。
螃蟹蒸的快,十五分钟左右就快好了。
“马上高三了,你那成绩还吊车尾呢?”钟天拿着钳捏碎蟹腿递给钟情。
“也不算吧,我这次还进步了两名呢。”钟情挺沾沾自喜的。
事实上是一个闹肚子,另一个出去参加竞赛,两人都没成绩才凸显了钟情。
“两名都不如我这螃蟹腿肉多呢。我看现在大城市孩子都上补课班,你也报个班赶赶。”
林县归香南市管辖,但在边缘圈占地面积巨小,说起来像是一个镇也不为过,人口流失严重,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留守老人和儿童。
平房被拆的毫无章法像是狗啃一样,前几年拆迁户闹到省中央才算是换了西区那个楼房,但也是不知道多少年的危楼,破得狠。
钟情嘴里啃着螃蟹,眼珠子溜溜转,她正愁下个月艺考班费用交不上呢。
“行啊,我听说有个补课机构,里面全是王牌老师,就是费用有点贵。”
“多少钱?”
“九千五左右吧?”随便编了一个数,有零有整。
这纯粹是狮子大张口,以林县的消费水平这完全是天文数字。
钟天毫不犹豫,“行,你分提上去就行啊。”
饭后,钟情就收到了银行卡一万的转账以及三千的现金留着应急,附加一台新出的水果手机。
钟情算了算,除去每个月给楼下阿婆的伙食费、艺考班费、来回去市里交通的费用,她能剩下个五千多。
钟情母亲走的早,她是钟天一手带大的,小时候陪在钟情身边比较久,大一大说是为了给她攒嫁妆就开始长期去外地包工程。
钟天的育儿理念就是女儿必须富养,平时更是把钟情宠上天,要天上的月亮他都得去搬个梯子去摘,但唯独钟情想要走演艺圈这条路,在钟天这里被拒绝的彻彻底底。
不过抛开这个,她突然觉得有个不经常回家,回家就吐金币的老爹也是不错的。
五点十五,钟情撕开手机的包装盒快速登录ID,将影评本和手机一起扔进了书包。
钟天:“一会七点航班,我得回京北一趟。”
“又去京北,这回去多久?”钟情站在门口穿鞋。
京北名校众多,但以钟情的分数只有走艺考生一条路才能去,她不明白为什么钟天常年工作在京北,却不愿意她考电影学院去京北陪他。
“三个月左右吧,不够钱爸再给你转。”
“嗯。”
“对了,给你买了个小电驴在阿婆店门口,钥匙也放在店里了,别骑自行车了。”
“不骑。”钟情拒绝,她嫌戴头盔麻烦。
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班级里的值日生正清理着黑板上的考试公告,胶水很黏气得陈大孟直骂祖宗。
钟情还没踏进班级的时候,就被迎面过来的关昊阳喊了名字。
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看来是等了很久。
关昊阳是学生会主席,随父母下基层来到林县,人长得端正成绩好,性格也好,是公认的全校白月光。
而此时的这位天之骄子正挡在钟情面前,言语内外透漏着恳求,
“我们能不能谈谈?”
钟情对着他眨眨眼,她生的一张清纯脸,那双眼睛更像是润了水的葡萄,看上去就像是涉世未深的纯情小白兔。
“关主席,我们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啊,是你不遵守规则暴露了我们的关系啊。”
声音不大不小,讲台上的陈大孟边扣着公告边憋笑,没想到学生会主席也会有吃瘪的一天。
原来所有人都以为她下一个目标是关昊阳的时候,结果这姐已经提前达成KPI了。
不过也见怪不怪了,众所周知,林县一中校花钟情不约饭,不给微信,也不谈恋爱,只和长得好看的男生搞暧昧。
钟情的情不是专情的情。
关昊阳毕竟是好学生,面子皮薄,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小声探讨地声音此起彼伏。
“晚上放学我等你。”留下这一句就回了隔壁8班。
钟情看着那背影淡淡一笑,就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陈大孟拿着格尺摇摇头:“不愧是校花,名字里面带着个情字就是不一样,情场拿捏地让小弟甘拜下风。”
“芳子和贺狗呢?”
徐芳和贺安扬是钟情的发小,小时候是县里的三小霸王,人见人烦,狗见狗嫌。
“他俩去看打地鼠了吧?”
钟情无语,这游戏估计能让他俩玩到八十岁。
“对了,情姐上回考试大榜下来了,给你。”陈大孟将好长一张纸递给她。
钟情直接看最下面的排名,出奇她下面那人,所有成绩全是0,特整齐。
倒数第二——钟情。
倒数第一——裴晏清。
“咱班谁叫裴晏清啊?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人。”
陈大孟给她指着靠门最后一排的人,“您能知道就怪了,自打开学您来过几回?人家都来快半个学期了。”
班任休了产假,本来平时就屡屡逃课去市里上艺考班的钟情,更是肆无忌惮连假条都不需要请,直接翘课就走。
钟情惋惜,“这家伙怎么做到的?答题卡放地下踩一脚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是高一跳级上来的,考试的时候去外省参加比赛了,所以没有成绩。”
哦,原来那个托举她成绩的是他啊。
钟情看过去。
六月的夏天实在燥热,但少年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款式简约没有任何装饰,下面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蓝色裤子,帆布鞋,鞋面很干净。
少年正低着头在写卷子,那双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发力的地方呈透粉色,握在黑色的笔杆上说不出的……
说不出的性感?
阳光斜着打在他的身上,白墙上映出他的身影,能看出他的鼻梁很高,睫毛也很长。
“那成绩很牛咯?”
陈大孟犹豫了一下,憋着吐出一句挺厉害的。
“他旁边座位是不是空着呢?”钟情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这不大好的学习资源。
“情姐,你要干嘛?不会要去和他做同桌吧?”
“有问题?”
陈大孟环顾四周谨慎拉着钟情小声说着:“我跟你说,离他远点,他身上有病。”
钟情皱眉,“有病?”
陈大孟狂点头,“他妈是远近闻名做那个的,他也是来历不明的私生子,据说身上带着HIV病毒,全班人都躲着走呢,你可别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钟情听到这里,眉毛拧得更紧了,拿着成绩单卷成桶装拍在手里说,
“陈大孟,我生物虽然不好,但我也知道,HIV是性传播、血液传播、母婴传播吧?怎么你是他老婆是吸血鬼吸他血了,还是说你是他儿子?”
话不轻不重像是玩笑,但是怼的陈大孟在原地哑口无言。
钟情没再理他,拎着书包迈着长腿就往最后一排走。
那时候的钟情额头前还留着齐刘海,用一排珍珠的发夹将头发半扎起,余下的长发笔直柔顺地垂在胸前。
钟情白皙笔直的腿立在裴晏清桌子的左侧,身子替他遮住了刺眼不怀好心的烈日。
少年抬头,眉眼凌冽,眼皮极薄,唇也薄,瞳孔微缩如冰尖一样寒冷。
少女穿着纯白色的衬衫短裙,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花香,甜而不腻。对他露出笑容,
“裴晏清,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她喊着他名字,少女的嗓音干净轻柔。
她是学表演的,每一角度的微笑都在镜子前练习了千万遍,她知道自己的优势从而发挥到极致,361度都不会有死角。
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她,书包已经做好向前面递给他的准备了。
下一秒,他开口,
“不可以。”
声音和他一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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