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来几次

大学阶段的最后一个寒假,对隋寂和陆在蘅来说都很难忘。

于隋寂而言,是不好的那种难忘——汪域阑“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刀上舔血这么些年,终于栽了,被一个阔太的丈夫暗地里找人断了一条腿。

接踵而来的是,汪域阑突发昏迷进了一次医院,心梗,堵塞了三条血管,确诊冠心病。

短短几天,汪域阑从粉面油头的浪荡子成了半鬓苍白的老年人。

比其隋盛驰,汪域阑看着老了不止十岁。

隋寂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嗤笑:

“爸爸你终于遭到报应了。”

从隋寂终于从汪域阑编造的“母亲坏父亲好”的谎言里顿悟之后,他再也没有叫过汪域阑爸爸,这一声,汪域阑悔恨的泪水涓涓而下。

隋寂怜悯他吗?或许有一点吧,但早已无关爱恨,他被谎言蒙蔽的时候,挣扎于爱恨,可在那之后,对汪域阑只是觉得厌烦,还有摆脱不掉的难过。

是隋盛驰要他接受父子关系早成定论的结果的,他妈妈笑着说:

“这是你的选择,没理由当墙头草,那对谁都不公平。”

隋寂阴恻恻地想,其实隋盛驰爱他的真相也并不保真吧,至少她在说这句话时,是有着商人的冰冷的。但隋寂还是听从妈妈的要求,继续和汪域阑住在一起,等待着汪域阑被时间惩罚,也是对自己那个错误选择的惩罚。

由此,他在自己和陆在蘅的千头万绪里,又顿悟出一点:他无法做到关系的明确其实是害怕再次选择错误而受伤害的心理投射。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段关系了,但唯一确定的是,隋寂一定会永远占有陆在蘅。

无论哪种方法。

在这之前,他们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而隋寂也有无数次被原谅的机会。

他牵着陆员峥的手,在陆在蘅的出租屋楼下等陆在蘅下班,视线偶尔掠过妹妹的丸子头,忽然变态的想,要是他也和陆在蘅有着同样的骨血就好了,不用纠结什么关系,他们永世缠绕。

可那不可能。

隋寂没听清陆员峥说了句什么,跟着笑笑,心里想,没关系的,好事多磨才更有趣。

“陆在蘅,你回来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隋寂看了眼陆员峥,陆员峥也看他,两人很有默契地笑了。

这样就很好。

陆在蘅一放寒假就把陆员峥和席春光接来了南嵘,这是她们第一次来南嵘,被家里唯一的男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住进了高楼大厦里的一间,拥有了大城市绚烂的灯火一盏。

买房不能操之过急,换学校得提前联络。陆员峥不是南嵘户口,能选择的学校不多,陆在蘅决定让妹妹上私立,费用高昂,但别无他法,他辛苦一点就是了。

隋寂在医院陪护的前几天,陆在蘅一直带着陆员峥和席春光跑学校,不仅要看学校环境和硬件设施,还仔细了解了意向学校的初一班主任情况。

最终敲定了三中,校领导让他交了转校费、填了提前报名单,又在陆在蘅的强烈要求下同意陆员峥秋天时进入三中的初一二班,班主任是个矮个子女老师,非常温柔。

“陆在蘅你不要担心啦,我很喜欢这个班主任……”

陆员峥知道哥哥将来准备留在南嵘发展,但因为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件事,陆在蘅对她无比小心,生怕再走错一步,陆员峥让哥哥笑一下,她适应能力很强的。

谁知就在要离开三中的时候,陆在蘅只是无意朝门岗值班室扫了一眼,登时顿住,浑身血液忽冷忽热,握着妹妹的手都僵了一瞬。

与此同时,陆员峥也看见了那个保安,阿勒泰二小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李顺。

“我不怕的陆在蘅……”

陆员峥已经浑身打起了摆子,可她回握住哥哥的手,佯作坚强。

忘记那段经历是不可能的,陆员峥小脸煞白,记忆几乎如潮水般倒流。那个一年级就要结束的夏天,班主任李顺带着孩子们去郊游。一片无人的白桦林,李顺带着两个男孩子和两个女孩子去捡蘑菇,夏天的白桦林是没有蘑菇的,但孩子们不知道。丛林深处,李顺给两个男孩子看了一段视频后,让他们褪下衣服,鼓励他们去找两个女孩子实践一番。男孩们害怕,不敢动,被李顺打了两巴掌,其中一个男孩哆嗦着走向了一个女孩,瞎摸一番。陆员峥看着好朋友一边挣扎一边哭,她吓得尖叫起来,却被李顺捂住嘴,塞到另一个男孩身边,两人被李顺打着互相摸……

后来孩子们逃了,但陆员峥再也不敢去学校了。

陆在蘅问了许久,才从陆员峥口里得知李顺这个畜生的所作所为,他报了案,当地检察机关也提起公诉,但案件推进困难,李顺找了辩护律师,说李顺没有实施威胁行为,是那两个不谙世事的男孩在瞎闹……陆在蘅告了三个月,最终的结果是李顺被判六个月。

在偏远的西北边陲,这种事能有这样的结果已很不错。但孩子们的创伤自此深□□底。

陆员峥不愿意出门了,新学期都开学一个月了,她也不愿上课。陆在蘅没再像以前那样把妹妹搂在怀里,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说:

“那就不上了,哥哥陪你。”

兄妹俩一起休学一年。那一年的陆在蘅原本该上大学,排名靠前的著名大学已经寄来了录取通知书,他撕毁了。每天陪着妹妹去医院里做心理咨询,等陆员峥好些,陆在蘅便带着她一起去打工,无论补课或是送外卖,陆员峥总在他视线能看到的地方。

席春光也因此受了创伤,时不时像孩子一样,医生怀疑是阿兹海默的前兆。

陆在蘅不打算再读书的,是他十八岁的那年夏天,席春光跪在地上求他,说她能看好陆员峥不让她受伤,陆在蘅也给姥姥跪下,那一夜,三个人僵持了许久。

那年秋天,兄妹俩同时入学。李顺已经离开了阿勒泰。

可谁也没想到,南嵘偌大的城市,竟在这里碰见了李顺。

陆员峥害怕地抽泣,很久都停不下来:

“哥哥,我回阿勒泰读书好吗?你在南嵘,我和姥姥会照顾好自己的……”

陆在蘅在父母双双遇难去世之后只哭了两次,一次是陆员峥出事的那年,一次是现在。

他的眼泪不多,几滴缀在眼尾的睫毛上,却颤颤的,彰显着他浓重的情绪。陆在蘅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跟陆员峥说:

“哥哥陪你们回去。”

那天从隋盛驰那里还完那年被资助的钱回来,陆在蘅想,是他痴心妄想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既要又要,只是他要真的对不起隋寂了。

隋寂不是从陆在蘅口中得知这些事的,是陆员峥和席春光说的,她们知道小隋是哥哥很好的朋友,明白哥哥不能和小隋一起在南嵘打拼了——她们不知道陆在蘅本要继续读研。

隋寂很怜惜妹妹,并对陆在蘅放弃读研回阿勒泰创业的决定表示理解,不就一个冷门专业的破研究生么,有什么好读的,要不是陆在蘅逼着他,隋寂才懒得考研。

正好,他也不用查成绩了:

“我也不读了,跟你一起去阿勒泰大展拳脚。”

才刚二十岁的男孩子对未来一无所知,充满了幻想和干劲,眉飞色舞。陆在蘅深深地凝视他许久,轻轻摇了摇头:

“你要读。”

这件事在陆在蘅面前没有商量,他查到隋寂笔试第一的成绩后,给他报了个面试班,每天接送他上课、下课。

隋寂觉得读研也行,听说研究生课少,那他可以没事就飞阿勒泰。

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进入芳菲四月,隋寂的面试结果出来了,被本校成功录取。

他这厢高兴地炫耀,两耳不闻窗外事好久,兴奋地出笼,却从沈卧弦的嘴巴里得知陆在蘅已经被南嵘社会学院明里暗里骂了好久——原因是陆在蘅浪费了别人的保研名额。

隋寂要气疯了,满脸阴鸷狠戾地逐个揪出骂陆在蘅的人,打不过硬打,闹出不少事,被学院领导单独约谈。

与此同时,非常荒唐可笑的是,在同学们的口中,隋寂成了坏学生逆流而上的典型,毕竟他没占谁的保研名额,而昔日被人崇拜的陆在蘅被一些人拉帮结派地骂。

后来,陆在蘅握着隋寂怒气冲冲的拳头,笑着跟他说:

“乖。这个名额就该是我的,我放弃与否与他们无关,我不气,你也不要气。”

就像陆在蘅当年放弃著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个位置没了他,也不会是别人,凭成绩和本事说话,从来就没有不是他就是谁的说法。

隋寂红着眼圈看他,默了许久,后来把脑袋埋在男人的颈侧。

他忽然觉得陆在蘅又冒出一点他觉得陌生的、抓不住的东西,陆在蘅从来都是凭本事说一不二,他要或者不要,都随本心,包括隋寂。

隋寂后知后觉地察出陆在蘅在这一系列事情中的奇怪之处,放弃保研,放弃在南嵘维系好的创业人脉,义无反顾地坚持回阿勒泰陪陆员峥读书……

可这四年陆员峥都能自己读书,而且就算陆在蘅回去陪陆员峥读书,陆员峥将来也要出来上大学的,陆在蘅这么学业、前途都不要了……

像是没打算跟隋寂有往后。

这样是不可以的,隋寂紧紧攥着他胸口的扣子,无所谓地想,他会抓住陆在蘅的,永远。

隋寂的头脑太混乱了,似乎只有和陆在蘅紧紧贴在一起,才让他不那么彷徨:

“再来一次吧,陆在蘅。”

不要走,不要退出去,不要回到再无瓜葛的处境。

隋寂视线模糊,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渴求着陆在蘅。临近毕业,他们在好些晚上不停地重复着“再来一次”。

这……不算虐吧。这种揪心的感觉快要结束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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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再来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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