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早早的，永安殿已门庭若市，皇后穿着东珠凤袍，带着华贵繁重的凤冠，高坐在凤椅上，与前来拜见的众位皇子谈笑颐和。
她没有男嗣，所以从来对这些皇子都是客客气气的，给予的宠爱教导都是一样的，不偏不倚。未来，不论是哪一位当了皇帝，她都是太后。
皇后说了许久的话，这会停下来休息，她拿起面前茶杯润了润嗓子，然后继续语气关切：“你们的父皇对你们期望良多，功课繁忙，也要适当休息，劳逸结合才是长久之计。”
台下，座位最末的五皇子萧郁最小，生母是德妃。德妃一直在后宫低调行事，从不参与权利斗争，这样的性格，却养出来一个张扬的儿子。
他把玩着笛子，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人生在世，吃喝玩乐，我是无心学术造诣了，就靠各位哥哥们努力了。”
皇后眸光深邃，她看了萧郁一眼，顺着他的话打趣：“你还小，喜欢玩乐倒也无妨，再过一年就要和兄长们看齐了，在不好好读书，你父皇责罚你时本宫可护不住你。”
萧郁挑眉撇嘴，丝毫不在意她的话。
在他对面最靠近皇后的左手边，大皇子齐王萧徹是他们中最稳重的，生母死的早，从小在太后与皇后膝下长大，是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人选。
他言语间责备意思明显，颇有几分大哥气势：“男儿郎，不读书，整天想着玩乐，成何体统，还有脸在母后面前妄言。”
萧郁和他一向不对付，这会儿皇后在上面都没说什么呢，他倒是先拿大乔了：“皇兄还是多想想怎么应付太傅吧，我听说，前两日皇兄的文章被太傅丢出去了，不知道皇兄这两天长进了没有。”
萧徹顿时不高兴了，他丝毫没顾及皇后的脸面，居然拍桌而起：“你！”
“好了！”
皇后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瓷器碰撞的声音响彻大殿。
萧徹觉得此刻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他眼神飘忽，整理了下衣袍后，垂头坐下。
萧郁也放下笛子，坐姿端正起来。
皇后看着这帮酒囊饭袋简直头疼，宣帝依然是个废物，没想到他的子嗣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竟然比他还要废物。
不过这样也好，废物对于她来说更好拿捏。
皇后整理了一下心情，再次开口时依旧温柔大方：“兄弟间，打架斗嘴都是常事，但要有个度，过分了就伤了和气，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老大老二都已经立府成婚，眼看是做父亲的人了，要收一收小孩子的脾气。”
萧徹：“儿臣知道了。”
皇后叹了口气，随后看向二皇子瑞王萧晤：“婉素最近身体可好，你虽不喜，但也别薄待了人家，她是个好孩子。”
萧晤才成婚一年，已经隐约传出来与王妃不睦的消息，他原是有中意之人的，但皇室所迫，他必须娶权臣之女来巩固地位。
“婉素她近日吃斋念佛，跟儿臣话不投机半句多，左右没什么矛盾，母后不必费心挂念。”
他这样子，和当年的宣帝一模一样，皇后看着他心烦，嘴角僵硬行挂着笑容：“你们夫妻二人本是一体，民间俗语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也不要太任性，偶尔也要哄一哄她。”
萧晤敷衍着回答：“儿臣知道了，回去会和婉素交谈的。”
三皇子礼王萧栎生得肥头大耳，他左手酒杯，右手酒壶喝得好不快意：“二皇兄不必忧思，等过几天我送你几个顶级瘦马，回去美妾成群，也好快活一把。”
这话说的有些放荡，皇后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她沉默着没说话，还是萧徹出来呵斥一声打破尴尬气氛：“皇弟这是喝了多少…快些把酒都收了，一会儿还要去拜见父皇，成何体统。”
萧栎打了个嗝儿，艰难坐直肥胖身躯，满脸通红的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缚手缚脚，垂头不敢看兄长与皇后。
“儿臣…儿臣这就去喝醒酒汤。”
闻言，皇后感觉一阵眩晕，真是恶心的老子生出恶心的小子，让她看着厌烦至极。
“皇兄们…”一直闷闷低头的四皇子萧斓突然出声。
众皇子都吓了一跳，萧徹阴沉着脸转头朝他看去：“你好好的说什么话，要说话就大声点，一个男儿声音还没女子大。”
萧斓生母身份低贱，只是一个被临幸过一晚的宫女，怀上龙嗣才提了一个贵人的位分，一直到现在，只怕宣帝都忘记了自己后宫还有这么一号人。
“我…我会注意…我们应该去见皇祖母了…时辰到了。”
他性子腼腆，连话都是哆嗦着说完。
萧徹看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身为皇子，一点皇子的风范都没有，简直给皇室摸黑。
“我们在坐坐，好不容易进一次宫，母后看着我们也好承欢膝下。”
皇后面上不显，心里却嫌弃的很，这些带有宣帝血脉的孩子，她一个都不喜欢，见一面都恶心。
“咳咳。”她轻咳两声。
“本宫也有些乏了，一会儿还有晚宴，你们就先去太后宫里请安吧，许久不见，她老人家很想念你们，这不，把昭阳昭仁都聚到一起，你们兄妹一起要好叙叙旧。”
萧徹会意，立刻起身躬身行礼：“既如此，那请母后暂憩片刻，儿臣们先行告退，等拜见完皇祖母再回母后膝下尽孝。”
他做表率，众皇子们也跟着躬身附和。
皇后抬头眼中满是慈爱，她微笑着，朝他们挥手：“去吧，玩的尽兴。”
众皇子们应声退下。
待他们走远，皇后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她紧皱眉头，甚至闻着这些人的味道都觉得恶心无比。
“娘娘。”一等女官修影走上前给她递上一杯清茶。
“公主那边属下已经安排好了。”
皇后喝了口茶静心，面色不悦的目视前方：“蠢笨之物，安能入吾眼。告诉昭阳，现在不是出风头的时候，她要是在这时候惹出什么麻烦，休怪本宫无情。”
修影低头：“属下这就派人去传话。”
她顿了顿，弯腰贴在皇后跟前轻声：“娘娘，边关的战报估计就在今晚送到，我们的计划要提前吗。”
皇后呼了口气，再看向门外时神色轻松不少：“提前吧，去暗牢把解药备好，我的女儿，可不是个善茬儿，把谨姑的那份药量减半，她最近不太听话呀…”
修影：“是。”
正午时分，寿安殿内飘香十里。
太后正在巨大的圆桌前尝试着菜肴，萧婵和萧嫣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服侍。
“这菜徹儿爱吃…”
“这道莲子酥是晤儿最爱的，小时候他母妃不让他吃，他还悄悄来哀家殿里哭呢…”
“这个莲藕羹，我们嫣儿最爱！”
右手边，萧嫣嘟着嘴撒娇：“皇祖母～”
太后笑着轻点她的额头：“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萧嫣挽着她胳膊：“我就是小孩子嘛，是皇祖母身边一辈子的小孩子～”
“嗯…”太后被哄得十分开心，祖孙俩其乐融融，倒是一直冷脸跟在她们身后的萧婵有些煞风景了。
不过她现在无心在意这两人的祖孙情谊，她也共情不了，这会儿她只想着如何完成皇后交给她的任务，毕竟要在游戏里输给那些个草包，还不留痕迹，实在太难了。
继续走着，太后看见一盘牛乳糕，指着它轻笑：“这是斓儿爱吃的。”
她轻拍着萧嫣的手：“你记不记得你四皇兄小时候，被你这个小顽皮抢了糕点，那会儿哭的哀家心疼死了，唉…你四皇兄就是性子软了些。”
萧嫣微笑眨眼：“会好的，四皇兄再年纪大写些会好的，皇祖母不要太担心了。”
知道她好心安慰，太后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继续走着：“那个虾仁蛋羹是你五皇兄爱吃的，那个琉璃福袋是你二皇兄爱吃的。”
“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们口味变了没有。”
走了一圈，三人回到原点。
太后这时转头，注意到身后一直沉默不言的萧婵，她面带浅笑，一把将走神的萧婵拉过来，把她的手和萧嫣的手一起揣在怀里。
萧婵条件反射，抬头眼中些许慌乱的看着满眼慈爱的太后。
“皇祖母…”
太后当是吓着她了，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秀发：“哀家记得，我们婵儿最喜欢吃糖醋鱼块的，哀家让人备了许多，这两日辛苦你在寺庙祈福了，今日多吃点。”
声音如同四月春水消寒冰，这是萧婵从吴池庵回来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觉得她受了辛苦，说些安慰她的话来。
太后拉着姐妹二人的手，抬头看着殿外暖阳：“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好的，家人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太阳日日升起，日子还是要过得。”
萧婵知道她老人家的心思，轻呼一口气偷偷撇了一眼旁边。
算了，今日就不找她这蠢妹妹的麻烦了，让她安心过个节吧。
另一边，萧嫣也在注意不到的地方偷偷看了眼萧婵。
算了，反正自己就难受了三天，她可是实实在在去吴池庵关了两个月呢，就不生气了，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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