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热热闹闹，绿茵上甚至少了几个足球生，全都跑来看这场校霸校草联合参加的篮球赛。
场上那位十一班的跑位有些自责，谢览那个球本来传得很漂亮，他也接到了，都是自己没攻破好......他还没来得及深入自省，一个人拍了拍他弓着的背。
是时辰。他平日里总是耷拉着的刘海此刻被尽数撩起，露出一张好看的门面。时辰的皮肤本来就白，经过这一番运动后红润的脸颊更衬得他的白皙。他说：“没事，他们防守确实很强。”
“不过我们会赢的。”时辰喘了口气，笑道，“我想看他流鼻血。”
“……”
跑位彻底打起精神了。
方才那短暂的闲暇转瞬即逝。十一班每个队员显然更加认真了。跑位传球，运球，在快到篮下时，将球传给了不远处的时辰。赛场上呼啸而过的风越来越狠厉，鞋子与地板的摩擦声也愈来愈尖锐。
时辰对面两位球员立马围了上来，他一咬牙，听到了后方传来的谢览的声音：“左边！”
左边？他运球向左方狠冲，最后十秒了，比分仅仅一分之差，他怎么投？能不能躲过防守？能不能把那群只会胡说八道的人踩在脚下？
一定能，这是他的答案。
时辰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恍然间，他想到了方才谢览的动作，在反身躲过两个守卫后，他用力一跃，手臂肌肉发力，狠狠地将球掷了出去。
篮球顺着篮框绕了两圈，最后“唰”的一下，成功落网。
“时哥！啊啊啊啊啊啊！”
“我操！牛逼！”
“谢览时辰好帅啊啊啊啊啊！”
哨声与欢呼声如烟花般炸开，这一场小小的篮球赛因它的主人公们格外精彩。太爽了，时辰笑了。
他认错，不该骂谢览是笨瓜的，万一今天干起架来，被处分不说，心情也没有现在这么畅快。
思及此处，他乐呵呵地顺了瓶矿泉水，走向正在扯着衣领扇风的谢览，递给他：“班长大人好帅呀，喝瓶水。”
谢览看了他一眼：“下毒了？”
时辰白了他一眼。
话是这么说，谢览还是接过了水，喝了几口。
十五班那边，以王由由为首的几个人脸色沉得可怕。他们输了，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仅得在校帖上向十一班道歉，还得……流个鼻血。
“王哥，”卷毛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背，“你就给自己一拳吧。”
王由由脸都黑了，扭身甩开卷毛的手：“别他妈碰我。”
“哟，咱们王哥脾气还挺大。”那欠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时辰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身后是方才喊着“愿赌服输”的成员。
“操。你来看我笑话的？”
“废话，难不成来安慰你的。”时辰没什么耐心，他看了眼表，“快上课了，你搞快点。”
-
“在匀强电场里，不管放多大电荷量的电荷，电场强度都是恒定的......”
“报告。”
两道男声从教室前门传来，一道语气懒散，一道字正腔圆。声音很有辨识度，吸引了一群摇摇欲睡的人的目光。
正在上物理课的老师看向门口的时辰与谢览，点头示意他们进去。
“时哥，发生啥了。”
时辰刚落座，武依航就好奇地凑了上来。时辰随便找了本书翻开装装样子："你们走之后，王由由当着我们的面发帖道歉了。但鼻血没流出来。“
语气满是遗憾。
武依航有点无语：“那怎么办。”
“于是我大发慈悲，改成流眼泪了。”
“......”
“结果那个逼哭也哭不出来。好在他们班刚好有人喜欢啃蔬菜，顺了个洋葱给他吃。”
“？”
“真的，哭得泪流满面，”时辰往椅背上一靠，双手在脑后交扣。“太离谱了，真的。”
武依航没话说了。
这场闹剧暂且告一段落。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时辰实在是有些疲惫了。他刚想趴着歇息一会，武依航却低声道：“其实王由由招惹你，是因为他暗恋的女生喜欢你。”
“......”
时辰要吐血了：“他找我麻烦就是为了这点事？我......”
他没说完那后半句，因为余光瞥见谢览在向他们这个方向投来视线。
要换以前，他肯定会一脸嫌恶地瞪回去。但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他居然觉得......谢览这人还不错。
至少刚才所有人都回教室时，他还在他身边待着。
都说不打不相识，虽然打的不是他，但经历了这场大战，他们也算战友了吧，时辰这么认为。刚打算给这位校草摆出一个灿烂的假笑，校草本人却不领情，先一步扭过了头。
“......”
时辰喃喃：“装货。”
武依航：“嗯？”
“没说你。”
这位装货校草还是没变，一样欠揍。
下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因为王由由道歉那件事，时辰今天心情不错。本想叫岳谦陪他出校门吃顿饭，却想起岳谦是命苦的住宿生，上个月刚因为翻墙出逃被处分。
他没打算祸害兄弟，索性一个人买了点家里人喜欢的小吃，打了包带回去。
时辰提着几袋小吃，慢吞吞地走向靠学校的公交站台。兴许是因为三中的走读生不多，站台上只有稀疏几人。
而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形板正的模范生。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谢览的侧脸就像融进了黄昏里。金灿灿的，完全将平日里身上那股清冷味儿给驱散了。校草本人戴着有线耳机，连接的那头是一个小巧的MP3。看他那认真的神情，时辰都怀疑他听的是英语单词而不是歌曲。
再怎么说，他俩的关系也没从前那么僵了，打个招呼应该没问题。他上前戳谢览的肩膀，待到谢览摘下一边耳机后才心满意足：“班长，你在听什么歌？”
“英语单词。”
“......”
时辰没话说，他败下阵来。反倒是谢览主动挑起话题：“你经常坐公交？”
时辰：“是啊，不过我平时都没看到过你坐公交。”
“平时是司机接送，今天人家有事，就来坐公交了。”
“我坐的501路，能经过我妹的学校，有时可以带她回家。”时辰百无聊赖地靠在站台的广告框上，漫不经心地问，“你坐哪班？”
“和你一样，”谢览瞄了一眼公交车发车的方向，提醒道，“501来了。”
车辆驶入停车区，车身徐徐停稳。谢览与时辰一前一后地上了公交，挑了后面的位子坐。
机械女音提醒乘客站稳扶好，并开始播报下一站的地名。
车辆开始行驶。
时辰坐在靠窗的那个位子，他撑着脑袋看向窗外，不知怎地，心情不错，于是哼起了歌。
他没发现身边人的目光始终没从他身上移开，直到车辆行驶有一会了，谢览才开口：“时辰。”
“嗯？”时辰没回头，仍然专心致志地看向窗外。
“学校不允许早恋。”
“？”
时辰回过神来，终于看向谢览。他有些没听懂谢览话里的意思，一脸呆滞：“啊？”
“我说，学校不允许早恋。”谢览坐得笔直，表情十分冷淡。他看着时辰那副呆若木鸡的模样，重复了一遍，语气都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真。“不然扣你分。”
“......你找死啊。”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
“哥哥！”
学校前人山人海，极其拥挤，大多数都是来接自家孩子放学的父母。时辰刚离开公交站没几步，远处就有一个身穿蓝白校服的女孩向他跑来，那奔跑的架势就像龟兔赛跑里的兔子，“咻”一下子就撞进他怀里。
他被吴洋飞一般的速度撞得往后踉跄两步，灵魂都要出窍了：“小祖宗，你咋这么能跑？”
吴洋仰着脸，鼻尖还沾着点汗，她笑起来露出一排白净的牙：“回家，开心！”
似是嗅到了甜腻的味道，她很快就被时辰手上的小吃所吸引，闹着要吃。时辰拿她没办法，忙带她上公交回了家。
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一顿美食都能让其开心许久。吴洋抓着冰糖葫芦，回家看到一桌子的饭菜，鞋都没来得及穿，直接跳了起来：“红烧肉！”
“十二。”听到脚步声，十二便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向他们。时辰蹲下，揉了把他毛茸茸的脑袋。
他们的家坐落在城中村，虽说地方有点偏僻，但是这间小宅院别墅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不同于古板的水泥与残缺的瓷砖，小别墅装修得十分清新精致。
花开满园，石板墙壁看起来焕然一新。二楼的露天台装饰得梦幻可爱，是吴洋设计的。
“小姨，姨夫。”时辰分了小吃，摆齐了筷子和碗准备吃饭。
他住在小姨家。
十一岁时，父母离婚。母亲出国那天拖着行李箱就离开了，连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有。抚养权自然丢给了他爸，可是他爸离婚后不到半年就重组了家庭，新阿姨怀孕那天，他彻底被父亲抛弃。
只有他没有出路。
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兜兜转转多次，期间甚至在岳谦家住了三个月。最后他小姨于心不忍，找上门拉着他的手说“去我家吧”，说是暂时收留他。
这一“暂时收留”就是六年。
他们对时辰就跟对亲生孩子一般关怀，这让时辰经常怀疑自己投错胎了，虽然听起来很没良心，但是......
别人没理由对他这种人好。
他这种不被选择的人。
这种在学校不循规蹈矩的人。
这种应该在角落自生自灭的人。
......
“小辰，你周末要去医院陪你爷爷吧？”小姨温和的声音使他猛地回过神来，他微微一笑：“嗯，就是做个小手术，周末后我直接去学校。”
“什么医院！我也要去！”吴洋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叫唤。
“唉，你爸他们......“姨夫叹了口气，看向时辰的眼神带着点复杂，更多的是担心，“这周没说要去看你爷爷吗？”
时辰：“完全没说。”
“他们那群人平时不照顾老人家就算了，出事了甚至让小辰一个小孩看着，你说他们......”姨夫显然有些恼火，他冲一旁的女人低声道。小姨摇摇头，示意吴洋正在餐桌上。
“没事，姨夫。我能照顾好的。”时辰三两口喝完汤，将碗放进洗碗机里后匆匆上了楼，“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回到房间后，他关门，如释重负一般背靠在门板上。
虽说他平日里在学校是违规违纪的常客，但他还没无耻到连亲人出事都不管不顾。
虽说这个爷爷有些心高气傲，也不怎么待见他，但就当是尽孝积德吧。
时辰无力地瘫在床上，眼皮子开始打架。
好困......眼前一片模糊，简直要晕过去了。
在他彻底睡晕前，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就像水鬼一样缠上了他的脑神经。
“时辰，不允许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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