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接近傍晚,公路上下班回家的车很多。
霍骁然开着车,几乎是往前挪一点就得及时踩刹车。
言赋时不时探出身子看一眼前面的车流。
霍骁然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虚扶着方向盘,“你那个同学是男的女的?这么着急见?”
霍骁然戴着墨镜,言赋无法窥看他眼底的情绪,只是说这话的语气实在不算好。
“男的!”言赋实话实说:“也是心外科医生,在学业上帮了我很多。”
郝哲鸣算是和她投脾气,因为话少,平时除了讨论实验和论文,其他的话一概不说。
大概五年前,来了个位研究血管再生的教授,叫琼纳斯。
琼纳斯对学生严格到变态,课业很重,但只要得到他的认可,是可以跟着他做实验的,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时劝退了一大把学生,但出国在外,就不止是自己那么简单,他们还代表中国人。
于是,两人就废寝忘食地学习,上课不懂的厚着脸皮轮流问,白天学知识,晚上做实验,解剖,查资料。
虽然累,但那段时间是生命中,不可多得的纯粹理想时光。
听完,霍骁然若有所思地点头,路过一个红灯路口,他突然开口问:“所以,你的择偶对象只考虑同行医生?”
前面的车辆如同蜗牛一般缓慢爬行,每一次绿灯亮起都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引擎轰鸣声。
车窗外,天边的色彩温暖,远处的建筑在夕阳的映照下,个个轮廓分明,显得格外庄重肃穆。
我只考虑你。
言赋在心里快速说完这句话,偏头去观察霍骁然的神情。
霍骁然此时,已经摘下了墨镜,他的眼睛目视前方,脸上没有丝毫难过或者开心的事表情。
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好像,她只是他载着的一名乘客,匆匆相遇后,也注定要匆匆分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霍骁然清朗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当然听不到!
刚才那几个字。
她只在心里,告诉了自己。
霍骁然不会读心术。
他听不到的!
“我不考虑谈恋爱也不考虑结婚。”言赋清了下嗓子回答。
这次霍骁然听到了,他说:“挺好的,一辈子为人类医学而奋斗。”
……
两人到达机场后没一会儿,郝哲鸣的航班提前降落。
机场永远充斥着来来往往的人,还有车轱辘滚在地板上的声音。
站在约定好的位置,郝哲鸣拽着行李箱走过来,他的旁边还有个打扮时尚的女孩。
头发烫成大波浪,耳朵上挂着的一对耳环有碗口那么大,身穿一袭波西米亚风格的拖地长裙。
郝哲鸣交了女朋友吗?
待两人渐渐走近,言赋和霍骁然皆愣在原地,他们此刻想的问题肯定一样。
秦怡为什么会和郝哲鸣一起回来。
没有容他们过多思考,郝哲鸣率先跟言赋打招呼,“老同学,好久不见!”
秦怡也拉住言赋的手握住:“老同学好久不见!”
郝哲鸣看向言赋:“what?”
“你和我的飞机艳遇认识?”
言赋:“……那我来介绍一下吧!”
“这是霍骁然,我的……邻居,我们和秦怡是高中同学。”
“这位是郝哲鸣,我留学时的同学。”
秦怡突然走过来,熟络地挽住霍骁然的胳膊,“骁然?你是打听到我也是这个航班所以来接我?”
霍骁然淡定将胳膊抽出来:“你想多了,我只是送她过来。”
言赋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不动声色地转头跟郝哲鸣说话,“这次回来待几天?”
“看项目进展,多则半个月,少则十天。”
“言言,你不知道你回国这段时间我有多不习惯,多么怀念咱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岁月啊!”
“你看你也舍不得我,要不这次跟我一起去美国?”
言赋:“?”
就几个月没见,郝哲鸣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突然变得这么不正常,还是说回到故乡太激动?
郝哲鸣很快显露自己的话痨本性,开始和霍骁然攀谈,“霍先生,咱们也算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如赏个脸一起吃饭?”
“当然!”霍骁然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不是友善的,是“核善”的笑容。
车上,四个人各怀心思,就这样来到餐厅 。
报了包间号之后,服务员把他们引进去。
菜是大家一起点的,服务台出去之前,霍骁然耳提面命,“告诉你们的厨师,所有菜品里面,不能有一点牛奶,这里有人牛奶过敏。”
言赋在他耳边说了句“谢谢”。
几个人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终于上菜了,言赋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不用说话了。
但郝哲鸣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一直叭叭叭个不停,还每次开口都和她有关,这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上个话题好不容易结束,安静了不到五分钟,郝哲鸣又挑起起新一轮的对话。
只见郝哲鸣夹起一块西兰花:“言言,你记得吗?有一次学校做了油奶酱汁西兰花,那味道吃进去真的永生难忘!”
言赋:“……记得!”
“还有每周五的那个芝士香菜牛肉,你说他明明牛肉芝士还有香菜都是菜中龙凤,偏偏被他们放一起就成了那幅鬼样子。”
“当时我说难以下咽,你还吃得挺香的。”
郝哲鸣越说越起劲儿,“要不是你想回国陪在父母身边,咱们一块儿呆在琼纳斯的实验室多好。”
“你不知道琼纳斯天天念叨你,说我连你一半都不如。”
言赋实在忍不了了,咬着筷子想,她什么时候说回国是为了陪在父母身边了?怎么能张口就来。
为了堵住他的嘴,言赋帮郝哲鸣盛了一大碗汤,“郝哲鸣,说了这么多你肯定渴了吧,喝点汤润润喉咙哈。”
郝哲鸣似乎领会到她的意思,闭嘴喝汤去了,就当言赋以为能安静地结束这顿饭时,秦怡又开始了下半场的演说。
刚才郝哲鸣一顿输出的时候,秦怡出奇地安静,一个人坐在那里剥了半盘子的虾。
就在郝哲鸣安静下来不到一分钟,秦怡将盘子里剥好的虾推在霍骁然面前,“骁然,对吃虾对身体好!”
“我不爱吃虾!”霍骁然又把盘子推回去。
“骁然,你说笑了!”秦怡拢了拢飘逸的长发,“我记得小时候,去你们家做客,你可喜欢吃虾了,但是不会剥,我就帮你。”
“然后阿姨就说,你都吃了我剥的虾,以后可要娶我了!”秦怡说完,生怕言赋听不到看不到,得意得看一眼言赋,像是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言赋没接她的戏,低头嚼着口中的牛肉,木着一张脸,食不知味。
霍骁然否认地极快:“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情。”
“好好好!我知道你要面子,以后我不说了还不行!”
霍骁然还想再说什么,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四个人都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最后,是郝哲鸣接起了电话。
“好!好!”
“我知道了!”
“我一会儿就过去!”
挂了电话,郝哲鸣开始起身穿外套,“不好意思各位,项目数据临时出了点问题,我先走一步。”
言赋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出去!”
言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霍骁然神情明显不悦,“秦怡,我想我早就跟你说清楚了,你刚才又是在干什么?”
“我刚才干什么了?”秦怡觉得这家店的鸡肉做的很嫩。
“你放心,我早对你没兴趣!”秦怡继续道,“看样子,她还没接受你啊。”
霍骁然:“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懂,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到这一步,就得需要外部因素帮忙刺激。”
霍骁然:“她容易胡思乱想,请你不要做任何会让她误会的举动。”
送郝哲鸣出了饭店大门,言赋还帮他叫了辆车。
“是他吧!”
“什么?”言赋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说,你回来就是为了他吧!”
言赋:“我记得我没跟你说过他。”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言赋:“……这也算古话?”
郝哲鸣拍拍她的肩膀,“言赋,很多时候,不要瞻前顾后,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爱情也一样!”
留下这么一句话,郝哲鸣钻进出租车,不多时,消失在路的尽头。
言赋不想进去,她害怕进去看到他们其乐融融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样子。
她抱着胳膊,坐在饭店前的大理石台阶上。
承安市的夜晚,真的好美,拂面而来的风也温柔。
这次选的饭店建在半山腰,往下面看,路灯和车灯交织在一起,燃成一条龙状的篝火。
大多数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伪装得够好了,受人尊敬的职业,有名的学校,最高的学位,大方的谈吐,还有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皮囊。
可是,骨子里那种自信和闲适是装不出来的。
她就像是陀螺,这不可悲,可悲的是,鞭子也在她手里,只要陀螺想休息片刻,鞭子就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秦怡一出现,她之前在霍骁然面前构筑的美好外表,塌得一塌糊涂。
她觉得,霍骁然那样美好的人。
就应该找一个得到很多很多爱的女孩子。
因为只有得到过爱的人,才会正确地去爱别人。
如果心是空的,就无法再去给予,空心人先要把自己填满,才能向外释放能量。
言赋是个很懦弱的人,好像身边的人都可以在这一点上教育她一番,上学的时候,很多老师都告诉她,你应该学着活泼讨喜一些,整天死气沉沉地,你这样会吃大亏的。
是啊,言赋吃了大亏,她把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伤害了。
可是,只有霍骁然。
只有霍骁然知道她的窘迫,只有他会一声不吭帮她度过那些难堪,尴尬,细碎又沉重的时刻。
可那样好的霍骁然,从来都不会属于她。
“喜欢看这里的景色?”背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下一秒,肩膀突然一沉,霍骁然把外套披在言赋身上,动作轻柔而细致。
霍骁然在她身边坐下来。
“秦怡呢?”言赋问。
“早就回去了!”
言赋说:“我觉得这家店的菜不好吃。”
“那我们以后不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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