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仍照着镜子,气鼓鼓地没说话。
倪定看了她一会儿,喉咙一滚,忽然又说:“小午,你这造型也还行,很别致。”
别致?
别致是个什么意思?
万年瞬间意识到不对了,手忙脚乱地放大了自己的视频框,差点崩溃了。
原来摄像头进了水,不但让画面脏兮兮的模糊了许多,还直接给拉成了鱼眼镜头。
如果按照肖正景能够开创艺术流派的超前审美,她拉直头发前是步惊云,拉直头发后是梅超风,那这会儿,通过这台年代久远且摄像头进了水的笔记本去看,她就是货真价实的贞子。
还是鱼眼镜头下脑袋大得很突出的贞子……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呢!”
万年很生气,下意识想关掉视频,手刚碰上鼠标却又觉得有点儿舍不得,转而风风火火地想挡住摄像头。
而就在这时,倪定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万年。”
连名带姓,一字一句,这是倪定不常用的称呼,万年怔怔看向他,发现他已经没像先前那般懒散地靠着椅背,而是很认真地坐了起来。
倪定问她:“手怎么了?”
万年迷茫:“什么怎么了?”
说完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手腕上一小块红,是刚刚的烫伤。
万年浑不在意:“刚才拿水的时候,水不小心洒到手上了。
一边说着,她突然记起,肖正景有段时间立志于成为电竞选手,总是把“动态视力”几个字挂在嘴边。
如果真的有动态视力的话,那倪定的眼睛应该是五A级动态视力了吧?毕竟她不过是刚伸出手去,在摄像头前晃了一秒钟不到……
万年又直勾勾盯起了倪定的眼睛,见他眼眸微敛,沉声问她:“处理了吗?”
她连忙摇摇头,就一小块红,根本就不疼,要不是倪定问起来,她早给它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于是她想当然答道:“没啊,都没感觉,但是我的电脑进水了。”
她一边说着,电脑右下角正好弹出了一个广告,想都没想,万年直接就点了页面右上角的叉。
然而咔嚓一声,刚一点完,广告不但没被关掉,反而骤然放大,瞬间占满了整个页面。
“一刀狂升999级!屠龙宝刀点击就送!”
“爆资源!爆装备!无敌战神一切靠打!”
慷慨激昂的浑厚男声倏地响起,吓得万年手一抖,她忙不迭要关掉,怎料网页卡得厉害。
更出乎意料的是……
广告页面的右下角居然还在弹广告!
万年飞速瞥了倪定一眼,发现倪定也被这金戈铁马的嘶吼声弄得愣了一下。
她当即就点鼠标点得更用力了。
页面却卡死了没反应,大广告点不动,她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先点新弹出来的小广告。
不料咔咔两声,鼠标一落,又一个巨大的页面倏地占了满屏。
“真人炸金花!10元入场赢红包!”
“提现秒到账!性感荷官在线发牌!”
万年:“……”
万年欲哭无泪,倪定已经起身,随手拎了件有兜帽的薄衫,换了个地方问她:“进水后卡住了?”
万年拼命点起了头:“应该是刚刚点错了!最明显的那个小叉是假的,在页面上到处乱蹿的那个才是真的!”
一边说着,她卯足了劲盯起了页面上闪得人眼睛疼的浮窗,找准后起手利落地一点。
于是……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鼠标咔嚓声倏然响起,这一次,一个尾音绵长、软若无骨的**声音响了起来……
“哥哥救我~~!”
“少侠哥哥救救我~~!”
万年:“……”
倪定:“……………………”
当下,万年再也顾不得静音后就也听不见倪定的声音了。
心如死灰地把音量拉到最低后,她泄愤似的一通乱按,终于,关掉了所有大红大绿的页面,眼前清净了。
……
重新调高音量后,万年呼出一口长气,一抬眸就看见倪定眼里难得闪过一丝不自在,于是她想也不想,立刻三指并于头顶:“我发誓我从来都没看过什么不健康的页面!是它自己弹出来的!”
这话倒没错……
她也就偶尔趁爸妈不在家,守在电视机前看个打啵而已……
倪定却眸色一凛:“家里有烫烧膏吗?手很红了。”
万年思绪被中断,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上,她低头看了会儿,发现还真挺红,煞有其事地给自己吹了吹,吹完,又觉得这行为有点幼稚,忙不迭把手背在了身后。
她本想说,才没那么矫情,然而一抬头,就看见倪定还是那副目光沉沉的认真模样,立刻听话起身,趿拉着拖鞋小跑着去客厅找烫烧膏了。
家庭药箱里的烫伤膏就一小管,早就用完了,万年挤了半天没挤出来,忍不住小声咕哝了起来:“要不涂点牙膏算了。”
然而,几乎是万年话音刚落的那一霎那,倪定就紧跟着质问了一句:“谁教你烫伤涂牙膏的?”
他声音冷得紧,万年不由听得一怔,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事了,手上一下没了动作。
怔愣着,她委委屈屈地垂下了脑袋,只觉得手上本来一点儿都不疼的,这会儿被倪定一凶,都后知后觉让她觉出几分刺痛了!
再仔细一看,都已经起泡了起泡了起泡了!
这下,万年瞬间转守为攻,鼻子用力一吸,气势汹汹地提高了音量:“你不会好好说吗!?我现在需要的是被关怀——被关怀!我手都起泡了!”
倪定:“……”
……
万年声音很大,走廊上,路过的人纷纷看向倪定,神情很惊讶。
男生宿舍常有人在走廊上举着手机煲电话粥,话筒里间或传来几声轻轻柔柔的女音——说实话,这景象本不奇怪,但如果这么干的人是倪定,就很奇怪了。
而且那姑娘还很凶……
侧目的人很多,倪定随手挂上了耳机,也懒得管周围人是不是想岔了。
他只是有点没懂,他平常和谁说话不是这副口气?怎么独独到了万年这儿,就变成凶她了?
有隔壁打完球的男生找到了倪定,带回了同系女生托他带给倪定的奶茶,倪定没接,开始往下走,心想,小孩越长大越难伺候。
颇有点儿无所适从地拧了拧眉心后,他又想,不能给她这么惯着了,然而刚想开口,掀起眼皮瞥向手机屏幕,就看见万年盯着他一咬嘴唇,睫毛委屈得簌簌一抖。
就这一眼,他喉咙瞬间也跟着轻轻滚了滚,心里一悔,话再说话口时,早不知何时也带上了几分颤音。
“哥哥没真想凶你。”
不自觉……
竟就又带上了一点儿哄的意味……
和倪定擦肩而过的人像是被定住了,回头,不太确定地朝他望了一眼,向前狐疑走出几步,又再次回过了头……
倪定加快步伐往下,走出宿舍楼,走进了南淮大学的夏夜,径直往报告厅方向去了。
今天有个他感兴趣的讲座,讲座临时推了时间,他也就只好跟着改个时间,打算有空再和俩小孩补齐最后一节课。
先和王高远发消息说了这事儿,他一口答应,倪定就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给了万年。
万年还是那副大咧咧的小孩心性,手背烫伤了也不知道,被他半哄半命令着去楼下买完烫烧膏,老老实实给自己涂完了,就开始缠着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这一回,她口中想他的人以及物种发生了改变,不再是他妈倪清筠和他家那只名为大小姐的鹦鹉,而是成天和她厮混在一起不务正业的另外俩小孩,肖正景和谷灵阳。
倪定很是拿她没办法,问:“意思是全天下都想我,就你不想我?”
他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一句话,直接把那边给问没声了。
一下问没声了不说,人还一脸惊恐地捂住了嘴,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傻眼了。
傻着傻着……
就又委屈起来了……
“怎么了?”
倪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哪句话又不小心把她给“凶”到了?
然而并没有。
那边哼哼唧唧、别别扭扭了好一阵,才终于开了口,声音细若游丝地承认自己是想吃他做的牛排了。
……他就知道。
只是没想到……
随着“想吃牛排了”五个字颤颤巍巍地说出口,万年竟然还莫名其妙恍惚了起来。
说完一遍,她又喃喃自语般重复起了第二遍。
第二遍重复完,紧跟着就是语气铿锵有力的第三遍。
说着说着,漆黑的眼眸越发亮而清澈,到后来,已经是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心满意足道:“我说怎么最近老想你呢,原来是想吃你做的牛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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