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集团在430(四月三十日)时点前要完成一切工作,出具报告,上传上交所对外公告。
而且今年过年很早,一月中旬左右。
这意味着银行函证必须在年前全部发出,否则来不及银行回函,从而影响定数,出报告。
一封银行函证十四项内容,存款信息、保函信息、资金池......
每一个数字都不允许出错。
数家子公司,几百封银行函证,以及往来函证,全由陶也一个人负责。
除此之外,他还负责母公司和重要组成部分子公司的80%基础科目。
这个项目压力很大,上市集团,项目组正式员工只有五人。
两个项目经理,带一位3年工龄的审计员,两位应届生审计员。
同期进来的那位同事,与陶也能力差距较大,还在资产类科目苦苦挣扎。
3年工龄的那位同事,由于此“开荒”项目压力太大,多次提出想离职,被合伙人劝住,勉勉强强地干着。
经理负责把控全局,剩余大量的工作都压在陶也身上。
让一个应届生挑大梁,压力可想而知。
从早到晚的工作,已让陶也精疲力尽,可他没时间休息,深夜还要自学以前没接触过的会计科目。
第二天就要揣着“新鲜”的知识,站在财务办公室,指导干了十几年的老会计该如何调账。
两个月的预审,陶也瘦了十斤。
从前学生时期练游泳,他的体脂已经很低了,腹肌和胸肌不用力就能看见,可脸颊还是有点肉。
他五官本来就精致,柔和的曲线显得更漂亮了。
太秀气了,陶也不喜欢那样。
当时的他无比羡慕“棱角分明”的硬汉风格,疯狂加练,控制饮食,几乎到了苦行僧的作息习惯。
身上是瘦了,脸上那点胶原蛋白还是纹丝不动。
没想到工作后,轻轻松松就瘦下去了。
可陶也不过从“漂亮”变成了“俊朗”,和想象中的硬汉完全搭不上边。
陶也苦笑,从前毫不在意的那副健康身体却变成了求之不得的。
那双腿被被铁质支具磨出无数条大大小小的口,有些结着深褐色的厚痂,有些是鲜红的,今天做“适应训练”的成果。
陶也专注地看着电脑,黄朗把手伸到桌下,边摸摸边问:“这里还疼吗?”
“不疼,”陶也答道,笑笑安慰他,“看着吓人,其实没多深,里面的肉已经长好了。”
黄朗听完,低头沉默了。
陶也隔了会才察觉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也哥,”黄朗缓缓抬头看他,眼里藏不住的心疼和难过,“我刚才根本没碰你腿。”
陶也愣住片刻,讪讪地笑了下,轻声说道:“没事,会好的。”
不知道是安慰黄朗还是安慰自己。
“明天你还去项目现场吗?”黄朗得知陶也单程通勤要两小时,简直不敢相信。
他为了工作真的在卖命。
“要去。”陶也笑着凑过去,在脸颊上亲了一口作为安抚。
黄朗一点笑不出来,苦着脸坐在旁边,眼看陶也又一头扎进电脑里,无能为力。
......
天还没亮,黄朗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睁眼看,陶也正坐在床边费力地把腿往支具里塞。
他用手托着自己的大腿,脚踝摇摇晃晃的,足尖很难对准,试了好几次都套不进。
黄朗二话不说翻身下床,握住他细瘦的小腿塞进支具里,每个关节处都细心地逐一绑好。
“松紧合适吗?”黄朗声音带着刚起床的嘶哑,说完自己愣了下,喃喃道,“忘了,你感觉不到。”
“合适,我有感觉。”陶也朝他笑了下。
“扯吧,你就是怕我拦你上班。”黄朗叹气,相处这几日,他深知不能轻信陶也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毕竟他亲眼见过陶也用最平稳温和的语气,一遍又一遍跟电话那头的实习生讲解“其他收益”这个科目的凭证为什么要全部抽查全部拍照留底,理由是什么,风险点云云。
如果闭上眼睛,光听声音,黄朗脑海里浮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白领在高级写字楼落地窗前,打开他轻薄的笔记本电脑,一边浏览数据,一边侃侃而谈。
然而现实是,陶也脸颊贴着冰冷的瓷砖,身前是摔翻的助行器,身下是绞在一起的双腿,他打开功放一边讲,一边用右手小臂撑地,拖着整个身体往电脑桌爬。
“真的,我能感觉到一点疼。”陶也看着自己的双脚挤在足托里,小指裸露的甲床与硬质材料摩擦,似乎隐隐作痛。
但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知觉。
摸这两条腿还是像在摸木头。
他安慰自己,虽然离完全恢复还差很远,但多少算好转的迹象。
黄朗架着他站起,陶也扶着桌子缓了好一会,开始尝试一步步往前走。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掩饰,双腿的僵硬感还是很明显。
“看起来像大腿拉伤吗?”陶也心虚地问了句。
“拉伤?你跟单位这么说的啊?”黄朗上下打量,观察了一会,心里默默佩服陶也的扯谎能力,肯定道,“倒也挺像。”
“行,看不出我一残废就行。”陶也笑笑,慢慢挪去玄关穿鞋。
他为了能站直,把膝盖处绑得很紧,不好打弯。
黄朗半蹲着替陶也穿好皮鞋,苦着脸:“也哥,以后咱能别老这么喊自己吗?”
“那喊什么?”陶也没想到还把黄朗说心疼了,故意坏心眼地逗他,“瘫子?”
“陶也,残障只是你的一部分,不是代名词。”黄朗格外认真地说,眼里亮亮的,“你身上还有很多别的,好得让人挪不开眼。真的。”
听他讲完,陶也一动不动愣在原地,陷入沉思。
黄朗用最朴实的话撞击他柔软的内心。
在陶也从小受到的教育里,只有做优秀的人,才会被大家爱。
所以无论学业、体育、音乐特长、甚至性格和待人接物,他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
在此之前,他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
但突然的某天,陶也的人生轨迹开始跑偏。
他瘫痪了。
陶也发现无论多努力,他都感觉不到腰腹以下的身体,无法甩掉残疾的烙印,再不可能成为年少时想成为的人。
就像莫远翰离开时说的那样。
他不再优秀了,也不配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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