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也正埋头苦干,他要赶着落地前做完,本想处理好手上这个着急的事,再去安抚小朋友的情绪。
听到李卿月这么讲,陶也愣了下。
“别这么傻,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他抬头看着,这个象牙塔里的单纯小孩,语重心长道,“为任何人或事堵上自己的未来,不值得。”
“可这么多,怎么做得完......经理再找你怎么办?”李卿月心里着急,她不想陶也再因自己挨骂了。
“你对我有点有点信心好不好?”陶也笑笑说,按着“tab+alt”切回到现金流量表,缓缓道,“还记得上次有个同学反映工作太多做不完了,胜哥说的故事吗?”
“记得!”方萌忍不住抢答,那次在会议室上演了一场实习生当面和经理battle的大戏。
方萌至今难忘,刘东胜平静地听完实习生的咆哮“工作太多时间太紧简直要把人逼疯!”,他轻蔑地笑笑,说了句“这就是事务所,玩命的地方。”
后来刘东胜还举例,说“去年我带的实习生,最高峰一天三十六张实质性程序底稿,你一天三张,难在哪里?”
方萌当时心里就在想,还好自己跟的是陶也,要分到刘东胜手下干活估计吓得连夜跑路。
一天三十六张,正常人谁能在刘东胜手里干下去啊?
等会,陶也去年好像就在刘东胜组实习吧......
方萌反应过来,惊呼:“也哥,一天三十六张那个不会是你吧?!”
陶也带着苦涩的笑容,点头。
李卿月和方萌两人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内心受到极大震撼。
天哪,卷王竟在我身边!
看眼前这温柔日系帅哥真没法和传闻中的底稿狂魔联系到一起。
陶也笑笑,这种高压对他来说已经常态化了。
财会专业的录取线在各大院校普遍较高,把最能学的那批高考生聚在一起。
他们从大一开始就卷绩点。每年期末图书馆呆到最晚的学生,三分之一是财会经管院的,三分之一是医学院的,剩下则是各专业的王者。
这批学生卷到大四,专业前几的同学会向心中的“金字塔尖—会计师事务所”发起最后的冲锋。
再在实习过程中任劳任怨,把委屈和难过咬碎了牙往肚里咽,发狠般把自己逼到崩溃的边缘,打败各大院校的“专业前几”,成为百里挑一那个。
最终,才能领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工牌,成为事务所的一名小小助理。
而到这,才算是职业生涯的开端,未来的压力只增不减。
每每想到这,陶也都对身旁路过的每一个同事致以敬意。
事务所的人员流动率很高,不少人干一会顶不住就撤退了。
而他眼前看到的这些人,都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忍受极端高压,生存下来的“最强王者”。
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们有最扎实的专业知识,最强大的压力情绪处理系统,最强壮的身体,几乎看不见的个人生活和上下班界限......
陶也盯着机舱外的朵朵白云,望得出神。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脊柱的旧伤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不知何时落下。
陶也祈求上天,再过几年吧,至少让他把该考的证考完,该学的本领都学到手,能靠专业吃上饭,哪怕失去双腿也有能力守护心爱的人。
到那时再瘫,坐在轮椅上度过余生,或许会没那么遗憾。
......
“喂,你们保安不让送进去啊,你能出来拿下不?”黄朗对着电话嘟嘟囔囔,时不时瞟一眼保安。
顾客显然不愿意走到小区门口,让陶也再问问保安。
“大哥,通融通融呗,”黄朗小声求情,指着正前方那栋楼,“我就送B栋,很快出来了。”
“不行啊,这是规定。我放了你老板要说我的,你也理解下哈。”保安轻声和气道。
高档小区的保安素质就是不一样,哪怕不放人态度还是很友善的。
黄朗见状只好再跟顾客解释,还好对方理解,愿意下来拿。
只是这时间一耽误,后面的单怕是送不成了。
他叹气,在派单系统上点了“转单”。
黄朗在心里安慰,算了算了,每天挣够饭钱就好,别再像以前那样不要命地冲了。
他现在的主线任务是考大学,不是争当“钻石骑手”。
黄朗等得无聊,打开手机,屏幕里每一个游戏APP仿佛都朝他挥挥小手说“来玩啊~”。
不行不行!
他答应陶也今天要背完《劝学》。
黄朗乖乖坐在电动车上,今天出门前他把那几页课文拍了下来,想着等餐时看看。
照片里的课本,密密麻麻全是笔记,几乎快把行与行之间的空隙填满。
没有五颜六色的荧光笔,只有黑红两色,一笔一划,字迹工整。
这是陶也的书,处处散发着学霸的气息。
黄朗又想起游泳队合照里,那个站在最中间捧着奖杯的少年。
他一直以来都是很认真很优秀的人吧,无论是学习还是体育,方方面面都完美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在黄朗眼中,陶也不能算“别人家的孩子”,因为在他们那十八线小县城,压根找不到这样的人。
陶也这样的更像另一个世界的,是青春校园剧的男主角。
他们那的“别人家的孩子”是阿鑫,凌晨四点去地里收菜,摸黑走山路,五点半赶到县里的集市摆摊,卖到八点,把摊子交给他哥接手,再赶去学校上第一节课。
小小的菜摊是他们全家的生计,他和他哥哥为了看档,只能一人一天轮流换着上学。
阿鑫不爱说话,没人买菜的时候,他就拿着书,对着同学帮忙抄的课堂笔记,埋头苦学。
他比别人少上了一半的课,成绩却总是第一。
但在他们那个偏僻的小县城,全级第一也未必能上重本。
黄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阿鑫现在怎么样了......
他希望哪天能听到老家传来消息,说阿鑫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了,带着全家过上好日子云云。
但黄朗不敢主动去打听,他害怕阿鑫最终也走上小镇青年的路,像自己一样,在两班倒的工厂拧螺丝,在大城市的某个角落送外卖......
......
莫远翰刚从健身房回来,看见小区门口那个外卖员,怎么这么眼熟?
他悄悄走近一看,竟然是他!上次在陶也家见到那人。
他居然......是个送外卖的。
莫远翰惊得合不拢嘴。
他不敢相信,陶也竟如此自甘堕落,选择和这种社会底层人在一起。
黄朗察觉到远处一道目光,他抬头,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人顶着个显眼的头戴式耳机,全套安德玛速干服,加上黑色运动手提包,浑身上下都透着精心搭配的小资气息。
黄朗想起来了,他是那天闯进家门的男人,陶也的前任。
莫远翰站在高档小区豪华大门内,用那双眼睛上下打量黄朗,透着轻视和鄙夷。
他的眼神和那天国金保安的一样。
而此时的黄朗顾不上愤怒,巨大的羞耻感吞没了他。
黄朗不想被莫远翰知道自己是送外卖的。
他不想给陶也丢脸。
黄朗假装没看见对方,赶紧把脑袋埋低,半张脸都藏在冲锋衣的领子里,右手慌乱又狼狈地转动电门。
他头也不抬地往前冲,甚至顾不得手上待配送的外卖,一溜烟跑没影了。
电动车穿梭在车流中,寒风呼呼地吹着,灌入他的衣袖,黄朗一点不觉得冷,他浑身像烧着了似的,耳尖红得滴血。
他知道自己是社会的“底层人”,没背景没学历,只能干最脏最累的活,拿着微薄的报酬维持生活。
而陶也和莫远翰显然不是,他们是另一个世界的。
同样的年龄,他们在最顶尖的学府为人类未来发展做研究做贡献,或是维持资本市场的平稳运行,亦或是救死扶伤、教书育人......
黄朗时常会想,要不是那天的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和陶也有交集,更别说在一起了。
从客观条件来讲,陶也和莫远翰确实更般配。
黄朗很清楚这点,心里一阵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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