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宕家是个名副其实的学区房，看起来是破了点儿，房租倒是和外边的精装房平起平坐。
不过他家就两间卧室，没空出来的地方，令呦呦也没打过这种赚钱的主意。
两个人过的也还行。
“老姐！”令宕挎着个包站在底下巷子喊。
令呦呦没出来，倒是楼梯拐角的灯亮了。
“令呦呦！”他又喊了一遍。
“大半夜吼什么吼？”令呦呦手里拿着个擀面杖趴在栏杆上喊。
令宕抬头，掏出自己空空如也的裤带子给她看。
“没带钥匙。”他说。
令呦呦瞪了他一眼说：“活该，吹冷风吧你。”
还没等令宕说出话来，直接啪的一声关了门。
“靠？”他对着门口竖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虽然说还是夏天，但晚上风一吹，说不冷是假的。
令宕把书包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手上还在对敌方实施消息轰炸。
“又不是第一次了，今天火气冲成这样。”他把腿伸出来，“不会真为打架吧。”
令宕皱了皱眉，翻出老姐的电话打了过去。
响了几秒，没接。
“不是吧？”令宕有点绝望。
“都怪罗佳。”令宕抱怨了一句，“吃个鸭腿搭进去一个月巨款，上辈子馋死的吧。”
越想越气，令宕直接给罗佳发了个消息。
——你大爷。
——咱俩绝交吧。
第三句还没发出去，人电话就打来了。
“你脑子抽了？”罗佳在电话里面骂，“作业我还没写完，等会发给你。”
“不是这事。”令宕说。
“就为那十几块钱鸭腿儿？”罗佳嗓子尖的跟个太监似的。
“是。”令宕声音沉重。
罗佳顿了几秒没出声，随后吐出几个大字：
“你——大——爷——！”
“这辈子摊上你这么抠的人算老子倒霉。”他说，“绝交就绝交，明儿看见别和我说话。”
令宕堵住耳朵说：“爷爷，孙子现在因为肚子里的鸭腿无家可归了。”
“啊？”罗佳疑惑，“你干啥了？”
“9·1鸭腿事变，标志着我方财政大权的全面崩溃。”令宕说。
.......
“绝交吧。”罗佳二话没说挂了电话。
绝美兄弟情就此破裂。
“我！令宕！今儿把话放这儿！”令宕对着手机屏幕吼，“以后语文答案！再给你我就是狗！”
“大晚上哪家的狗，还让不让人安生了？”楼里，一个声音传出来。
楼道里的灯又亮了。
白茫走出校门就给手机开了机，一天没回消息，现在页面都堆满了。
有些是原来班里朋友发来的，还有些是他爸爸的。
但这些都不打紧，倒是新加的那个房东，接连不断的发了好几条。
白茫滑着扫了几眼，把备注“爸”的消息删掉了。
“虚伪。”白茫说。
他想了想，还是点开了朋友的消息。
是他原来的同桌魏澜发来的。
——你真想好了？
——我听我爸说镇里条件不好，连奶茶店都没有。
——老江前几天还念叨你，说你可惜了。
——不过被我给反驳了，你这么厉害，在哪都是第一，变不了。
——对了，我最近换了个新同桌，叫许皙一，你认识那哥们。
——说实话。
界面上的时间印在上面，应该是想了一会儿才发的。
——我怪想你的。
——没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和以前一样。
——随时在线。
白茫盯着这些消息来回看了好一会儿，给对方发了个ok的表情包。
也就魏澜惦记他，要旁人指不定背后怎么骂呢。
附中希望，全能之星，全体家长的榜样，当街斗殴不说，还是为了个男的。
最后混不下去了，一封举报信告了自个儿亲爹，跑到一个在地图上名儿都找不到的小县城读书。
桩桩件件，不得戳着人脊梁骨都穿了。
白茫轻笑一声，走路的步子也快了不少。
租的房子和六中里的近，平时能多睡十多分钟，白茫图方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便宜。
虽然白茫坚信便宜没好货，但他确实缺钱，最后硬着头皮答应了。
“确实没好货。”白茫看了眼墙皮上的青苔，有点后悔。
窗子看起来也破，有些家里的防盗网都垮到小偷钻进去偷了东西再爬出来畅通无阻的程度了。
对口是个停车棚，棚子坏了，中间漏了个大窟窿。
里面堆着杂七杂八的物件儿，还有几辆倒下来的自行车。
再走近点......
白茫看见个人。
坐门前面儿，正四仰八叉的靠在那儿。
“怪事。”白茫打开手电，手臂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别是喝醉酒闹事儿的吧？”白茫小声念叨。
他没碰上过这种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
“对面的，走快点儿！”看见光影，对面的人也喊了出来。
这声音.......
白茫直接照在了人脸上，刷的一片白。
果然。
“怎么是你？”两人齐声开口。
“等等。”令宕扒开面前的手，闭上眼睛揉了几圈才睁开，“你这买了防狼的？”
他指了指白茫的超强9000w续航40h铝合金材质的手电，一脸的不可思议。
“很便宜的。”白茫说，“你要是想要我给你发链接。”
“不用了，你来这儿干什么？”令宕摆手说。
“我租的房子，在这栋楼。”白茫说。
这栋楼？
令宕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房子。
老天爷跟他开玩笑的吧？
嫌疑人跟他住一块儿，他嫌活得不够长是吧。
“你呢，为什么在这儿？”白茫拿起令宕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亲手交给他问。
“我住这儿。”令宕接过来挎在肩膀上，“五楼。”
他指着那家门上挂着个有点褪色的鱼尾巴说：“但我忘带钥匙了，我姐不给开门。”
“好吧。”白茫回他。
他掏出手机，给房东发了个消息。
——我到楼下了，您方便来接一下吗？
“你先等一下，我的房东说她马上下来。”白茫说。
令宕点头，靠在门旁边儿柱子上没说话。
人来的很快，令宕一局游戏还没开始，门就开了。
才从门里出来，令呦呦就直接对上了令宕讨好的眼睛。
她没理会令宕，走到了白茫跟前说：“不好意思啊，锅里有汤耽误了。”
“什么意思啊这是？”令宕对着人问。
“我的房东。”白茫介绍说，“门开了，你先进去吧，别让你姐姐等着急了。”
令宕看了站在白茫旁边的令呦呦说：“不着急，人还没走呢。”
令呦呦白了令宕一眼，直接对着腰子就是一掐。
“长个记性，不然下回人丢了都不知道。”她说。
“老姐...够狠。”令宕疼的啧了一声。
姐？
他租的是令宕家的房子？
白茫看了眼自己的交易记录。
没出错。
老天爷跟他开玩笑的吧？
和原告住一起，不要命了吧。
偏偏他还...交了一个月押金...
等搬出去都能角逐奥斯卡了。
“靠。”白茫转过身去低声骂了一句，“果然便宜没好货。”
不是好货就算了，他感觉未来变成第一犯罪现场的概率更大。
“行了，回去吃饭吧。”令呦呦把两个人拉到一块儿说。
白茫收了脸，挤出一个笑来，顺着人的脚步跨近了门里。
楼道很小，一个人走都显得别扭，令宕看了眼前面的背影，像是想到什么，直接拽着身子挤到了人左臂边儿上。
“哎，你怎么说服我老姐的？”他把手搭在白茫身上问，“这么多年，多少人找她租房子，都没见她松口的。”
白茫扫了眼肩膀上的手，恨不得来个过肩摔，心里骂了一句才说：“我在租房软件上看见的，看价格合适就租下来了，没想到是你姐姐的房子。”
“你在租房软件上看见的？”令宕皱眉，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令呦呦。
她走的急，一路上都安静的很，一点儿都不像平时接人该有的样子。
“老姐。”令宕喊她。
令呦呦没停下来脚，似乎是没听见。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疑虑，不死心的又喊了一遍。
白茫被他勾着脖子，像是夹在胳膊里无法动弹的猫一样，压得难受。
“你......”他侧脸，正好看见令宕压着的眉毛。
这家子怎么怪怪的，白茫心里犯怵。
“怎么了？”令呦呦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马上就到了，咱们小区比较老，没装电梯，你别介意。”
她回过头看着白茫，以为是对方有意见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会。”白茫笑着说。
“话说，你和小宕可以先认识认识，毕竟以后得住在一块儿。”令呦呦也冲他笑。
“我们是同班同学。”令宕解释说。
令呦呦听到这话有些欣喜，问：“是吗？”
白茫点头，抬眼看了下楼标，才到第三层。
说实话，他有些犹豫了，这栋被城市规划局遗漏掉的居民楼，一开始就给他带来了不太好的印象。
它太破了，像这座没人知道的小镇子，陈旧而霉腐，让人一眼望到了头。
“怎么不走了？”令宕问他。
白茫摸了把自己身旁的扶手，它开裂了，里面的木纹都绽出来了。
“我......”白茫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自己突然转变的心态。
令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是哥们，你别告诉我你累了想歇会儿，这才第三楼，干什么的虚成这样？”
白茫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正好对上了他那双满怀关切的嘲讽嘴脸。
虚你大爷。
白茫咬牙，硬是把到嘴的话憋了回去说：“我一般都是动脑比较多，体力确实不是我的强项。”
他的话说的不重，正好能刺激到前面的令呦呦的耳朵。
“体力好有什么用，脑子跟废墟一样，打个地基都能歪出二两地。”她瞪了眼令宕说。
令宕吃瘪，低头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说：“那什么，我肚子都饿了，咱走快点行不行？走快点。”
白茫被他一搅和，心里倒是也没那么堵得慌了，他叹了口去，跟着人走到了家门口。
“503。”白茫默默念了出来。
但愿是个好的开头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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