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艾津只去看过海泽达一次，其他时间都留在自己的病房里安安分分接受治疗。
靛7的研究员长期理性埋头搞研究，本来就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但艾津的配合却也实在是给他们减轻了不少压力，每天关注海泽达的病情之外，还可以再挤些时间分给自己被迫停滞的研究。
大家习惯了现在这样的工作节奏倒也没有太多的抱怨，只是时刻被施着压，在此之前靛7又很少是这样的氛围，所以当外界压力稍微轻松一些的时候，大家无意识就会表露出庆幸。
艾津全都看在眼里。
他越发变得沉默。
关于奥伯兰的事他不问，负责跟进他修复治疗的医生不说，那就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奥伯兰这边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墨白再一次看到老板明显表露出想要知道艾津的情况就只差直接开口时，墨白依旧保持了沉默。
如果说之前两次是他故意不提，不想让艾津又来干扰到老板的情绪，那这次完全是他也不知道艾津的状况。
就连赤黑肠胃不好最近突然拉肚子这种小事他都知道，但不主动去问确实就没有艾津的消息。
墨白心里咯噔了一下，当天和奥伯兰汇报完事情之后就立马朝艾津的病房跑去。
一到那就看见病床是空的，墨白脑袋当场宕机。
他太阳穴狠狠跳着，后槽牙也不知不觉咬紧且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我就知道。”墨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不能直接告诉老板，得先确定艾津的踪迹，最重要的是确定他的安全，这样老板才不会太担心。
“墨白？”
墨白闻声回头，对上医生的视线后，他黑着脸打了声招呼并接着问道：“皮西尔研究员，你上一次见到艾津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皮西尔闻声一愣，不明白墨白怎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说道：“10分钟前。”
“十分钟？！”墨白反应不小，尾音高高扬起。
他立马转身就要去找人把艾津抓回来，动静一定得小，不能让老板知道艾津逃跑过。
皮西尔看着墨白难看的脸色，犹豫再三还是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换往常皮西尔也不会关心，事实上除了研究的事情他一概都不关心，但上次研究下福区海病时，对接艾津的就是他，加上术后修复舱的基本修复程序也是他在负责，综合下来才被选来跟进艾津康复治疗。
听说艾津和老板闹矛盾了，虽然艾津人很好，但如果可以不跟进了，即便还有海泽达的治疗，那也实打实空出了一些时间，要知道他手里可不止一个进行中的项目，零零碎碎的这段时间皮西尔也攒了不少可实行的实验想法但都没时间实操，这急得他都有些食欲不振了。
墨白不知道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研究员心里的想法，他只知道如果艾津真的逃走了，那他们这些负责艾津术后治疗的人也有失职的过错！
“研究员不知道？”墨白反问道。
墨白的语气着实不算好，皮西尔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去。
“莫名其妙的，您也要说了我才能知道您在阴阳怪气些什么。”皮西尔直白道。
越是痴心研究的人越不在乎维护关系，反正我得不得罪人都能做研究，只要我不恶意针对人，就不会被惩罚，那我管你怎么看我，在乎这个能让我的研究更顺利吗？
是以本就因专业能力而自傲的皮西尔才不管你墨白是不是老板的得力干将，是不是可以给老板上眼药，在察觉到墨白毫无理由的不善时，他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回怼。
墨白冷声道：“老板要求你们负责艾津·尤伊斯特的术后治疗，人都逃跑了你们都不知道！还不让开！再拖延下去我就要怀疑你们是帮凶了。”
趁着吃饭时间看资料，没注意时间不小心看过头了的另一个研究员此时才姗姗来迟，他边在门口背对着房间换无菌衣边说道：“皮，艾津的身体各项生理指标已经趋于稳定。你那套根据他基因组学和代谢组学分析专门给他精量的药还是有效的，基于当前的情况，我建议维持现有的药物剂量继续观察一周，随后再用高精度生物传感器监测他的心率、血压、血糖水平——墨白你怎么在这？”
不等墨白回答，来人笑道：“你是来问艾津的恢复情况的吧？这个疗程的数据报告我已经整理好了，下午再把今天中午的数据补充一些进去就能传给老板了，艾津最近的康复意志很好，很配合治疗，以这样的进度下去，我估计也就下个阶段结束，他就可以不用躺病床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空气跟着安静了下来。
他看了看神情有些犹豫的墨白，又看了看团队里以好脾气著称的皮西尔此刻似笑非笑，眼里嘲讽之意明显的样子有些费解。
“这是，怎么了？”
对上同事不解的眼神，皮西尔哼声道：“墨白怀疑我们玩忽职守，让艾津逃跑了，你要是再晚来两分钟，我都会被他以艾津帮凶的身份给留察。”
墨白这下也彻底搞明白了，艾津估计在躺治疗舱所以才没在床上，是自己主观臆断了。
他干脆地道歉：“抱歉皮西尔研究员，博人研究员，刚刚是我主观臆断了，不过还是请带我去治疗舱亲眼确定艾津的状况。”
皮西尔没有回应，博人本来还乐呵乐呵看皮西尔的热闹，此刻闻声立马变了脸。
博人道：“不行，按规定你要想进去是需要提前审批的。”
他眼神不善地盯着墨白的衣服，不满道：“还有您为什么连无菌衣都不换就直接闯了进来？！”
墨白理亏只能再次道歉，皮西尔这才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即便如此墨白还是坚持要看到艾津。
皮西尔道：“那您就只能等着了。术后修复舱实际上是一个高度自动化的生物修复室，是利用先进的再生医学技术和生物工程技术来促进患者身体的自然愈合。为了避免潜在的电磁干扰影响到精密的医疗设备，我们没有安装任何视频监控设备。这意味着，修复室的门只能在修复程序完成后，由于系统自动关闭导致的能量耗尽情况下才会开启。”
墨白苦着脸道：“只有这个办法吗？”
皮西尔不回答，博人怕尴尬，只能开口道：“实时生理数据监测虽然提供了即时反馈，但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包括数据失真或被操纵的可能性。最可靠的方式是直接观察患者。我们确实不能仅依据生理数据的波动就认定患者正在修复室内接受治疗，否则可能会出现误解或被误导的情况。”
皮西尔闻言微微抬眉，倒也是没想到博人还这么“会说话”，一本正经的阴阳怪气听来更气人了。
被操控，谁能操控数据，那不就是主负责人也就是他们两吗？
墨白不是怎么也不放心硬要看到人，博人话里话外就赞同表示是这个道理，没缺点硬是找出缺点来，说实时数据监测会数据失真，还有可能被操纵，意思明白在说，你别相信我们，我们惯会弄虚作假，你千万要等程序结束后亲眼去看艾津。
瞧着奥伯兰的脸色，皮西尔没忍住彻底笑了出来，博人也是一脸懵地看向他，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
皮西尔赶紧说：“没有没有，你没说错，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博人随口一问，皮西尔看了一眼墨白，正好和他对视上，到底摇了摇头。
博人也没有要追着问明白的意思。
艾津不知道因为自己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因为丢人证实后发现确实也没什么事，所以墨白事后也没有上报奥伯兰这件插曲。
晚上艾津醒来，正好皮西尔检查完数据准备离开。听到动静后皮西尔问道：“怎么这个时候醒了，是哪里不舒服？”
艾津摇了摇头，说道：“可能躺太久了，有些睡不下。”
皮西尔闻言只是说道：“心里少想些事，脑子不想休息身体也没法好好休息。”
“明白了。”艾津沉默了几秒后说道。
皮西尔刚要转身离开，艾津突然开口问道：“我，我还能不能恢复到这具身体最好的状态？”
“理论上不能。”皮西尔都没有多思考，直接就回答了。
艾津垂下的眼里神色复杂，很快他重新敛神，再次问道：“极限大概是什么情况呢？”
皮西尔闻言停下动作，转身回问道：“重新捡回一条命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卯足心劲，听你的意思是还想重新上前线？”
皮西尔是真的好奇，所以直白问了出来，一时没得到回答他也没立马离开，就静静地等着。
他也是知道一开始艾津坚持一天一次去躺治疗室，是单纯地觉得多次叠量治疗他就能好得快，中途又不知道为什么愿意接受相对比较慢的治疗安排。但无论怎样，艾津的需求都是尽快恢复健康，他一直都没掩饰自己想要重新回到战场的意向。
艾津也没有让皮尔西多等，或者说这个答案根本不需要思考，艾津再开口时，语气不像是在回答问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皮西尔听到他说：“杀海兽是我的立身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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