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长老说，天界要的果子花木是越来越多了，近年来仙境修炼的仙家也太多了，招待供应的珍奇药材也是笔不小的消耗，长久来也不是个事啊。所以他和老祖宗商议提升仙境里妖精们的修为以求自保，但暂时不能让仙界知道。
可是近期天界不知是否察觉了什么，仙家来历练时，除了对付进犯的妖怪，也常考察随侍精灵的修为了。所以为了分散那些精力旺盛的仙家的注意力，他们决定放掉一些毒草涧上的精怪。同时，不再选修为好的精灵陪着。要是在这过程中，我们伤了、死了，仙境还可以此为由向天界要求减少果木药草的供应。另外，有了这些麻烦，来的仙家自然就少了，可真是一举多得呀！
这些话真是听得人心里冷冷的。老祖宗和白术长老说是为了仙境的长远谋划，但我是只能活在当下的呀！无论他们计划的将来多美好，但若我今日死了那便是与我无关的虚妄。
听了他们的话，再看这鬼道的情形，心里隐隐觉得将有大事发生。反正在他们的计划里，我是死了也没关系的，那这个仙境大概也是不能待了。
出了毒草涧，回到草药岭的时候天已渐亮。桂芝师母正在园中采撷新出的露水和花蜜。
我还记得，苗圃废弃后，是枸杞师父把我移栽出来的，就移到了这园中，由师母是每日清晨、午后同样照料着。可惜我的习性天生与园中其他草木不同，不喜阳、不好水，眼看着日渐蔫了。幸而遇着姜长老改了方才活下了。
后来，师父师母跟着老祖宗外出云游，便将我寄到了芍药长老的篱下。长老的园中有许多鲜花，却不善养果木药材。负责照看园子的黄连和狼毒对待果木自有他们的一套方法，这么养着虽是活着，但也浇坏了根。
在毒草涧，我常听里边的妖怪们说，仙境虽是灵气充足、修仙的好去处，但是要论稀奇古怪的新鲜事物，还是要数人间最有意思。既然这仙境是待不下去了，仙界我又上不去，不如就趁未乱之时到人间去吧。
从听到白术长老和老祖宗的对话起，我就知道我和大家不一样，没有依靠也没有退路，除了靠自己的可能性活着，剩下的就是死亡。
白日里睡醒后，我悄悄去看过了仙境中熟悉的花草与风景。夜幕降临，这个月的第一轮新月挂起时，我便准备离开仙境山草药岭了。这是一场小心翼翼的逃亡……
“怎么走得这么急，逃命呢？”那个烦人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了。
“多管闲事。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哼哼，我，多管闲事？真是个没良心的，不愧是草药岭种出的东西。”
“你骂我也没用，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原谅你了。”
“最后一次？你知道怎么从仙境出去吗？”
“……”
“你不会以为天上那群人设的法阵结界只是为了保护你们吧？”
“你带我出毒草涧，我带你离开仙境山。”
“我凭什么相信你？再说了我又不会解封印，放不出来。”
“我可从来没有骗过你，而且还帮了你不少忙。他们都能随意放妖怪出去伤害族人，你就不能随手放了我吗？只要你愿意，封印就能解。”
“我怎么知道你骗没骗。再说了他们能放任妖怪伤人，我可做不到问心无愧。”
“只要他们不碍事，我不会伤人。”
“那你要做什么事？要偷仙丹，还是灵芝？这也是不行的。”
“只是想离开而已，仙境已经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
“真的？如果真是这样，你直接和长老他们说，他们应该也会放了你的。”
“会吗？现在？你忘了在琉璃子里看到的东西了。要是让他们放，出来我可就得伤人了，第一个可能就是你！”
“那也不行。诶呀！别烦我了，快走开。我要走了，祝你好运，再见。”
真是个妖精，烦死人了，害我白白浪费了时间。好险，差点就要被他说服了。这仙境可不小，我得快走才行，不然日出前可出不去呢。
我按草木灰给我说的方向走了好几个时辰，怎么觉得这路越来越熟悉，类似的松柏我竟路过了四次。想来是迷路了，或是入了什么防人的迷阵，看来光靠我自己确实是走不出去了。
我使劲拍了拍那颗琉璃珠子，想召出魇来问一问，可是他却不吭声了。
好吧，这就没办法了，只能原路返回，去毒草涧里把他放出来了，因为我也想出去。
“怎么？想通了？”那家伙一脸的幸灾乐祸。
“嗯，你赢了。但是你必须保证出来以后不许在仙境烧杀抢掠，也不许偷东西，也不许伤人、妖，果木花草也不行。”
“行，只要他们不碍事。”
“还有也不能伤我，出了仙境也不能。”
“行。”
“不行，你得发个誓，如果说话不算数的话就永生永世被埋在土里，受太阳暴晒，一天被浇八遍水。”
“额……你这脑子，确实是被浇坏了。”
“为什么不敢发誓？”
“……”魇魔一溜烟回到了封印的藤蔓里，“我发誓……如果你再不快点给我解封印，你们的那位老祖宗就要带着人来抓你了，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为什么要抓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但是你抓到了那只鸟精又放走了，还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我……我该怎么做？”
“握住琉璃子，按指示在结界和封印上画符念咒，完了就可以像平常一样躲进毒草堆里了。”
我照样做了，然后没来得及躲避，就昏倒在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
在漫长的沉寂中我曾短暂的恢复过意识，恍惚间似乎有一束光，我向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祈求着：“我得活着，我要是死了的话，师父师母会伤心的。”
可不知道我是不是活错了，还是无意间同恶魔签了契约？似乎是从那以后活着的每一天我都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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