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三月,连着下了几场小雨,京郊的景色被水染过一遭,变得愈发秀气,等到雨过天晴,坐落于京郊的护国寺迎来了不少香客。
正是午后,天朗气清,护国寺后院有一小湖,虽然最负盛名的满湖荷花未开,但泛舟于其上也能欣赏到不少好风光。
宋玉安一身翠微色小衫,打眼看过去只觉样式简单,然仔细看来,就能发现这衣裳的做工和布料都是上上等的,和御赐之物不相上下。
然而穿着这名贵衣衫的人却没什么怜惜心,此时正把袖子卷上去,用竹竿撑着小舟,试图让小舟离开原地,朝着湖中央而去。
小舟另一头坐着的是她的侍女,扶着小舟两侧,晃晃悠悠地提醒:“夫人,您还是把袖子拉下来吧,让人瞧见了不好。”
宋玉安满不在意地一挥手,环视周围,说道:“这是护国寺的后院,只许女眷进的,哪来那么多讲究,更何况我们算准了时辰来的,眼下只我们二人罢了,想寻个将军府的人都不在的时候很不容易呢。”
侍女小醋叹口气,手在湖面上拨了拨,引起一阵涟漪。
宋玉安原本只是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儿,宋氏家族关系复杂盘亘,宋玉安连同自己爹娘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老祖宗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位晚辈缩在犄角旮旯。
平安地长到二八年华,眼瞧着已经到议亲的年纪,爹娘左看右看也没有满意的儿郎。家世高些的不好相与,家世低了又怕嫁过去受苛待。
直到宫中圣上赐下婚约,点明了宋家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宋小姐,嫁给骠骑营的大将军谢玄。
整个京城皆是哗然。
一则这谢玄谢大将军五岁习武,八岁入军营,十三岁就奔赴战场,一身官爵完全是在鲜血里挣出来的,传闻他踏过之处,无不充满腥风血雨,没有哪家敢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么个不知冷不知热的活阎王,是以这家世极好的谢大将军二十二岁还未婚配。
二则便是这被赐婚的另一方,宋玉安。家世,平平无奇;才情,没怎么听说;样貌,更没人看见过。最关键的是,这宋玉安她自小患有眼疾,是个瞎子啊!
众人不解,连着讨论了数日,有趁机揣度圣意的,有看热闹随口一谈的,街头巷尾好不热闹。然而这即将成亲的两家倒是稳当得很,一位依旧闭门不出,一位依旧每天军营点卯。
等到成亲的日子,嫁妆聘礼绕着护城河走了三圈,敲敲打打地进了将军府的院子。
彼时宋玉安坐在喜轿上,入目皆是一片喜庆的红,仪仗队的演奏声和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的声音声声不绝,钻进她的耳朵。
面对未知的前路和从未见过且声名狼藉的夫君,即使她从小就是个随遇而安、情绪波动不大的人,也不免有些紧张。
表兄背着她下轿,把牵巾的另一头交给她未来的夫君。
马上就要拜堂,远处却传来快马踏在青石砖上的声音,一位小卒高举着战报,于人群中穿行。
“报——八百里加急战报——边疆燕国来犯——”
牵巾另一头被松开了。
宋玉安顶着红盖头,只能瞧见地面的一部分,众人突然乱起来,视线中不住有人走过,她手指攥紧牵巾,茫然地抬头。
仿佛有一双红色喜靴也在那一小块地方出现,然而瞬间就被人流裹挟着,再寻不到踪迹。
谢大将军喜服换战甲,当夜点兵,奔赴边疆战场,自此已是两年过去。
宋玉安仰躺在小舟上,柔和的日光映在她的脸上,为她瓷白的脸渡了一层釉似的光,让人只瞧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京城中的闺秀皆是清秀之人,遥遥望去弱柳扶风的惹人心疼。她在闺中时,仿佛也是这般,不过嫁到将军府之后像吸饱了水的枯枝一般,抻芽开花旺盛生长。
小舟飘飘荡荡,因着有风,即使划到湖中央,也逐渐被吹到岸边,回到原来的位置。
宋玉安餍足地长叹口气,将军府中人怜她一双眼睛看不见,对她多加看护,若想寻得这样的松快时间,真是难得。
她一翻身,小舟的吃水线向下沉了沉,小醋被吓得更是抓紧边沿,嗔怒着:“夫人!”
宋玉安准确地折了一只岸边的连翘花,小心翼翼地起身,插/在小醋的耳边。
主仆二人嬉笑一阵,衣袖都湿透,才恋恋不舍地打算离开。
宋玉安把帕子在湖中沾湿,擦去手上的脏污,在小醋的耳边小声说:“如果将军一直都不回来就好了。”
虽是嫁到将军府,但她除了年节时的宴席要出面应酬一二,此外在府中过得是自由自在。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用过早膳之后或是在书房看书或是做一些小玩意,晚膳之后同小侍女们说些俏皮话,再拥着被子入睡,这般生活自然是愉悦无比。
因着还没同将军见过面,她也无需像别家主母一般理家,将军府一应事务都交给谢家的部下——管家王伯,王伯在府中已近四十年,对这些都无比熟悉,把府内府外打理得明明白白。
听闻边疆战事早就解决,完全不吃紧,大燕被谢玄打退三十里,军营近几月来也只是加强布防,每日只进行日常练兵,想来和十六卫那群少爷兵一般,晨起点个卯就成,谢玄在边疆做大将军和在京城做大将军没什么区别。
但对宋玉安来说,还是有区别的。
谢玄在边疆,她可以每天过得轻松似云雀。
谢玄回京城,她面对的就将是未知。
想了想,她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吉利,于是想着找补一句,但身后却突然传来清脆的树枝折断声。
宋玉安把湿透的袖子拉下来,警惕地转身。
对面树林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一身衣衫无比破烂,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然而隔得远,看不真切这人具体样貌,只能从身形判断,是个极为高大的男人。
宋玉安把小醋护在身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陌生的蒙面男人,壮起胆子,朗声问道:“你是谁?如何擅闯女眷祈福的后院?”
她这话喊得光棍,然而心里已经打起鼓。她特意挑选了只有女眷能进入的后院,还寻了无人游览的时辰,又把将军府跟着的人都打发走,只留陪嫁的小醋一人,在湖中泛舟。
现如今这枝草繁茂的地方,只有这么个陌生男子和她们两个女子,委实不太安全。宋玉安眼睛在四处扫了扫,试图寻找一个能避开那人的地方,回到做燃香祈福的前院。
对面那人好半晌没动,似乎在打量着宋玉安,目光和她相对,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几步。
宋玉安也朝着路口挪了两步。
这男子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也有些凌乱,整张脸都被面罩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此时离得近了方能看清。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不知为何,眼中情绪很是复杂,似探究似含笑。
待走得近了,宋玉安才隐约从他身上嗅到一点血腥气息,她顿了顿,接过小醋从身后暗渡给她的簪子,声音弱了几分:“你……受伤了吗?”
那男子歪歪头,仿佛仔细对自己进行判定似的,然后点了下头。
宋玉安眉心微蹙:“你不会说话?”
那男子又是点头。
宋玉安心里涌起一点怜悯之心,攥紧了锋利的簪子,踌躇着。
前院通往湖边的小路突然有一队人急匆匆地走来,宋玉安只戒备地看了一眼,就放松下来。
原是府中的侍女和长随,见她许久未归,出来寻她。
宋玉安吐出口气,攥着簪子的手微微松开,眼神略散了一些,摸索着搭上小醋的胳膊。
宋玉安对着声音的方向:“他好像受伤了,问清身份就帮他请个大夫吧。”
将军府中的侍女青衫屈膝称是,转头望向那个站在树下的男人。
青衫微微睁大眼,脱口而出:“将……”
那男子轻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青衫看了看扶着小醋远去的夫人,又看了看眼前这人,嘱咐长随,将他带到厢房,再支牌子去找今日休职在城中的太医。
那蒙面男子把面罩随意摘下,扔给长随,完整地露出一张脸来。
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眼尾微垂,眼眸中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薄唇上扬,却因着失血,颜色淡淡的。
京中男子,怕没有似他这般俊朗的了。
胸口处和胳臂处有血迹逐渐洇出来,他也只是轻轻蹙了下眉头,随意在衣袖处扯下一块衣料,在胳臂出血位置的下面系紧。
跟着侍女和长随往前院而去,视线里还能看见那抹淡绿色的倩影。
什么自小的眼疾,他还未曾出声便知对面是个男人,偏又在来人时,搭上侍女的手臂,装得像模像样。
这男子低头一笑,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小骗子。”
转身又和身后跟着的一队人吩咐:“别告诉她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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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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