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自知这次自己无法抗拒,索性拱了拱手,尽可能让自己语气依旧平静,可攥着衣袖的指尖却已泛白。
“那臣午后便登门拜访,不敢叨扰丞相太久。”
容砚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那道视线比之前更沉,更专注。
沈知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直到一个太监走来容砚耳旁说了什么,容砚这才转身离去。
那道让她倍感压力的目光终于消失,沈知意才悄悄松了口气,可心里却生出一种被猎物锁定的错觉。
容砚就像一只耐心的猎人,早已布好了陷阱,等着她自投罗网。
她站在原地,看着容砚挺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殿门中,紫色官袍格外显眼。
初春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在脸上,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焦灼。
她抬手相互摸了摸,这才后知后觉手心已经渗汗,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
今日的相府之行,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要反复斟酌。
回到沈府时,已是近午时分。
府里的仆人见她回来,立刻上前接过她的朝笏与官帽。
但不须片刻,就有人来敲门,恭敬地问:“少爷,老爷叫你去他书房。”
沈知意猜测自己父亲应该是有所耳闻什么了,径直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而关于容砚的见面,此事刻不容缓,必须尽快与父亲商议应对之策,否则午后的相府之行,怕是会凶多吉少。
沈渊的书房位于府中深处,四周种着几株古松,枝叶繁茂,挡住了大半阳光,让书房显得格外清幽。
沈知意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玉尺敲击桌面的声音,节奏急促,显然父亲也在为朝堂之事烦忧。
“进来。”听到敲门声,沈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几分疲惫。
沈知意推门而入,只见父亲正站在书桌前,看着一片片书信蹙眉。
沈渊身着常服,鬓角的白发比昨日又显多了些,连背影都透着几分苍老。
见女儿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书信,转身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今日朝会,容砚为何突然点你的名?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怀疑?”
“女儿也不知,许是见女儿一直沉默,故意试探,想逼女儿表态,或是想借女儿的回答,探探陛下对咱们沈家的态度。”
沈知意走到父亲面前,将殿中众人争论的情形,以及容砚如何提议“派亲信查案”,又如何突然点名让自己发言的细节,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父亲。
说到最后,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咬了咬牙,说出了容砚邀约之事:“父亲,容砚邀女儿今日午后去丞相府商议赈灾之策,女儿实在推脱不过,只能应下了。”
沈渊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拧得更紧,手指重重地拍在书桌上,声音带着几分怒意:“这个容砚,果然没安好心!
他哪里是想与你商议赈灾之策,分明是想借机拉拢你,或是探你的底,甚至可能设下圈套,让你说出不该说的话,好抓住咱们沈家的把柄!”
他来回踱了几步,语气越发凝重:“你可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藏着深意,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他的圈套,到时候不仅你自身难保,还会连累整个沈家!”
沈知意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深知父亲所言非虚,容砚的手段,绝非自己这个初入仕途的新人能够应对。
“女儿知道此行凶险,所以特来向父亲请教,该如何应对?女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请父亲指点。”
沈渊停下脚步,看着女儿,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却也多了几分坚定:“去是一定要去的,若是不去,反倒会让他抓住把柄,
说咱们沈家胆怯,或是不顾百姓死活,但你记住,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只谈赈灾,不谈立场,更不可表露任何个人见解,尤其是不可评价朝堂派系之争。”
他走到女儿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郑重:“他若试探你的立场,问你偏向哪一派,你便以‘臣唯陛下之命是从,
只知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不知派系之分’作答;他若对你示好,许你高官厚禄,
或是承诺帮你在朝堂上立足,你便以‘臣资历尚浅,不敢奢求,只愿做好分内之事’推脱。
切记,言多必失,沉默是金,能少说一句,便少说一句。”
“女儿记下了。”沈知意用力点头,父亲的提议沈知意记在心间,让她原本慌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些。
“还有,容砚此人最擅长察言观色,你在他面前务必稳住心神,不可流露半分慌乱,更不可让他看出你是女儿身。”
沈渊又补充道,目光落在女儿刻意抹黑的脸颊上,“你今日的伪装还算妥当,但到了相府,切不可因为紧张而露出破绽。
他那‘笑面虎’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你看到的温和都是假象,内里藏着的是刀光剑影,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沈知意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女儿明白,定不会让父亲失望,也不会让沈家陷入险境。”
从父亲书房出来后,沈知意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布置得极为简朴,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几乎没有多余的陈设,完全符合“文弱书生”的形象。
她从衣柜里取出一身更显朴素的青布袍,料子粗糙,没有任何纹饰,比官袍更能掩饰她的身形。
换上青布袍后,她走到铜镜前,仔细检查自己的伪装。
铜镜里的“少年”面色暗沉,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若是不仔细看,确实难以分辨男女。
她又取出一盒淡色的赭石粉末,在脸颊两侧轻轻涂抹了些,让肤色看起来更粗糙,更符合常年埋首书卷的书生形象。
看着镜中完全陌生的自己,沈知意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一想到午后要与那位深不可测的丞相单独相处,她的心里便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她不知道容砚会设下怎样的圈套,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应对,更不知道此行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除此之外,她的心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不得不承认,容砚的才华与气度,即便是作为对手,也让人无法完全忽视。
他在殿中提出的“边赈灾边查案”的提议,虽有私心,却也确实是当下最稳妥的办法;
他的言谈举止,从容不迫,进退有度,即便带着压迫感,也让人无法生出厌恶之感。
她深吸一口气,手心捏得更紧了些,无论如何,容砚也有沈家是政敌立场,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成为沈家攻克点!
日至禺中,晨寒消弭,暖煦穿霄汉,透层云,倾泻于京城,青石板道些许树影光斑。
此时沈知意坐在马车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抚平她心头的紧张。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心尖上,今日惊鸿一瞥,容砚嘴角笑意的面容乍现脑海。
让沈知意心间更是难以平复。
直到马车缓缓停在丞相府门前,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确定自己无任何瑕疵后,这才推开车门。
抬眼望去,朱红色的大门巍峨矗立,高达丈余,门楣上悬挂着一块烫金匾额。
“丞相府”三个大字由前朝太傅亲笔所书,笔力遒劲,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房早已候在门口,见她下车,立刻上前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失分寸。
这门房穿着一身青色绸缎褂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沈大人,小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丞相吩咐过,您一到便引您去书房。”
他说话时声音平稳,眼神却不经意地扫过沈知意的脸,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沈知意微微颔首:“有劳。”
她跟在门房身后走进府门,刚踏入庭院,便被眼前的景象惊艳了几分,丞相府的布局精巧雅致,完全不像朝堂权臣的府邸,反倒多了几分文人雅士的清幽。
前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两侧种着几株名贵的海棠,此刻虽未开花,却已抽出嫩绿的枝芽。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小巧的石桥,桥下的池塘里碧波荡漾,几条红色的锦鲤在水中悠闲地游动,岸边的柳树垂着嫩黄的枝条,随风轻摆。
一路走来,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有的亭子檐角挂着风铃,风吹过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的廊下挂着字画,皆是名家手笔;路边的奇花异草随处可见,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沈知意一边走,一边暗自留心,这丞相府看似雅致,实则处处透着“规矩”,仆人走路轻手轻脚,连说话都压着声音。
空气中除了花香,还隐约飘着檀香与墨香。
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来到一间坐落于竹林深处的书房。
竹林茂密,翠绿的竹叶层层叠叠,将书房笼罩在一片阴凉之中,偶尔有阳光透过叶缝洒下,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直到抵达一处僻静小屋,门房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放得极轻:“丞相,沈大人到了。”
“请进。”屋内传来容砚温和的声音,清润低沉。
[吃瓜][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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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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