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飞奔出一个水红色芙蓉宫装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提着裙摆便冲向了小羊，小羊被它吓到了，顾不得脖子上的绳子便朝后跑去，一时“咩咩”声不断，那绳子也直接绕上了阿木古郎的腿，绕了好几圈。
江月白和赵晓自然是认识这个小女孩的，这是杜尚书的外孙女，当今杜太后的宝贝，秦明珠。
杜太后只有谢奕一个儿子，但与这个儿子自小便不亲近，而长大之后两人更是因为朝政之事明争暗斗许多年，所以相对于儿子，杜太后反而更喜欢自己的外甥女，也就是杜尚书的女儿杜之燕，自小便时常召进宫中，如今杜之燕成婚后有了这个女儿，杜太后更是亲自赐名明珠，从小便捧在手里长大。
阿木古郎连忙将小羊抱了起来，安抚地摸着，嘴里一连串的阿寒话，受了惊的小羊竟然很快就被他安抚下来了。
“你在说什么？”秦明珠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伸着手去摸他怀里的小羊。
阿木古郎见小羊安静下来了，又看她喜欢，于是便蹲了下来，放便她摸：“我说，让他乖乖的，会有奖励。”
秦明珠这下更好奇了：“它能听懂你说话，那你能听懂它说话吗？”
这时那小羊又“咩咩咩”叫了几声。
阿木古郎看着江明珠，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来，让他周身的沉重之气消散，显出少年的单纯来：“它说，它喜欢你。”
秦明珠高兴地摸着小羊身上的毛，一双大眼睛里尽是好奇：“娘说，羊毛和羊皮做成的衣裳又舒服又暖和，我摸着这毛，也是极舒服的。”
阿木古郎任她摸着，还是不时防着小羊的头，怕它撞到秦明珠。
“那就把它做成羊皮毯子吧，正好铺在我的榻上！”秦明珠单纯的小脸上满是稚气，语气却变得强硬起来：“你现在就把它杀了，做成毯子！”
不止阿木古郎，连江月白和赵晓都惊呆了。
阿木古郎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笑容立收，直接便站起身来，紧紧护住小羊：“不！”
秦明珠似乎没有料到会被这么直接地拒绝，立刻便愤怒起来，连声音也变更尖利：“本姑娘说要！就要！现在就要！”
江月白和赵晓听说过秦明珠骄纵之事，可没想到竟然骄纵至此。
就在这时，御花园的嬷嬷侍女也急匆匆地赶了出来，一眼便看到这边的江明珠。
“小姐，你慢些跑，奴婢们都追不上！”
秦明珠一见人来了，小嘴一瘪，直接便大哭起来：“我要告诉娘，你们欺负我！我要告诉娘！”
那些来跟来的随从本就是怕了秦明珠的，平日里惹了她一分，她告到杜之燕那里的就有十分，为此没少受过责罚，一见她哭成这个样子，立刻便慌了起来：“小姐，谁欺负你了，谁？！”
秦明珠伸手便指向了阿木古郎，随即还将江月白和赵晓也指了进去：“他们！他们欺负我！”
江月白和赵晓：……
他们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江月白在马球会上因为谢奕，也算是一战成名，秦明珠因为年纪还小，杜之燕并没有允许她去观看比武，所以虽然听过其名，却不知其人，而这些仆从便更加不知道了，如今听到她的指责，嬷嬷立刻便将人揽进了怀里。
“你们知道你们惹的是谁吗？都给我站住，今天一个都走不了！”
阿木古郎抱着小羊，看着从御花园乌拉拉跑出来近十个人都围在秦明珠身边，他在宫里见的人少，还只见过帝王有这么大的阵仗，知道自己可能惹了麻烦，可能还会连累江月白和赵晓。
几人被带到太后宫中，秦明珠扑到杜太后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那泪水像是流不尽似地，心疼地杜太后将人搂在怀里连连安慰，不一会儿珠宝玉器又赏了一堆，才止住秦明珠的眼泪。
杜太后见人不哭了，这才拿了帕子替她仔细净了脸，又抹了香脂，这才看站在下面的几人。
杜太后今年四十八，保养得宜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出身杜家时正逢杜家鼎盛之时，十八岁又嫁入宫中，一生锦衣华服，极尽奢养。而从谢奕五岁登基开始便垂帘听政，直到二十二岁，才退回后宫，中间十七年的掌政生涯让她一直站在权立的巅峰，如今虽退回后宫六年了，但一身威势仍在。
“江大人。”杜太后自然是认得他的，毕竟杜家给过他两次机会都被他辞官拒绝，若不是因为他父亲是江尚书，他今日早已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杜太后又看了一眼赵晓，最后目光落在了阿木古郎身上，眼中厉色尽显：“一个区区外邦，也敢在我大雍宫内放肆，今日敢在宫内对女眷动手，明日岂不是敢去陛下宫中放火吗？”
这一番话，可谓是无中生有到了极致，可无一人敢反驳。
指鹿为马，也要看指的人是谁。
阿木古郎本并不通汉话，只是在来盛京之前，被哈丹□□要求学了三个月的汉话，如今虽有赵晓为师，可他再聪明，半个月也学不可能立刻学会，此时听到太后的话，下意识便想反驳：“太后娘娘，我没有动手，也没有放火。”
他汉话生硬，却也已经尽力在表达了，可杜太后压根没有听他说什么，秦明珠则是一脸得意地叫道：“皇祖母，我要那只羊，我要把它做成羊皮毯子铺在我的榻上！”
杜太后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只示意了一下，立刻便有太监上前要去抓阿木古郎手里的羊。
阿木古郎不肯松手，那些太监又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他才一挥胳膊，两个上前的太监便被甩了出去，“砰”地将旁边的博古架砸倒，上面的瓷器立刻砸碎了一地，宫女们都纷纷惊叫着躲开。
秦明珠从未见过有人敢在杜太后面前这般，吓得尖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反了！反了！”太后拍案而起，柳眉倒竖：“来人，将此人给本宫拿下！”
立刻便有侍卫冲了进来，朝着阿森古郎围过去，阿木古郎根本没想过闹成这样，他刚才没用几分力，却不想这宫里的男人都如此不堪。此时见有侍卫拿着刀进来，出于自卫地便往后退去，怀里还不忘护着那小羊。
侍卫招招不留情，一时间竟直接在宫殿中打了起来，窗棂门框，桌案茶几乱飞，宫人惊叫声一片，混乱至极。
江月白拉着赵晓躲开飞来的木头，眼见再不制止怕是整个宫殿都要毁了，连忙对赵晓说道：“你快阻止他，真伤了太后，陛下来了也保不住他！”
赵晓咬牙，朝着那边大吼道：“阿木，停下！”
阿木古郎听到他的声音，目光遥遥看过来，终是一忍，停了手。
那些侍卫却没有停，只听一声闷哼，本处于下风的侍卫已一刀刺上了阿木古郎的手臂，血腥味立刻便弥漫开来。
“住手！”
一声威严的低喝声传来，明黄色的身影从已被砸烂的殿门中跨了进来，沉着脸，目光扫过眼前混乱的一切，最终定格在江月白身上。
见他没事，眸中的利色才褪去几分。
阿木古郎被侍卫压到了皇帝近前，怀里的小羊也被人抱走，而手臂上，血早已将衣袍全都浸得湿透，留下一路的血痕。
杜太后这时才被护着从后面走出来，怀里还搂着秦明珠。
一见谢奕，指着阿木古郎便厉声道：“这样的人，皇帝也敢将他留在宫中？！他今日敢毁了哀家的宫殿，明日就敢刺杀皇帝！”
“母后熄怒。”谢奕简单地行了礼，却没理会太后的情绪：“母后先上坐，待儿臣先问清楚怎么回事。”
“都这个样子了！”太后指着被毁成一片的宫殿，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这还要问什么？！”
谢奕反应依旧冷淡，他瞥了一眼那边被压着跪在地上的阿木古郎：“那母后想怎么样？直接处死吗？母后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杜太后本来怒意上头，此时却被问得一僵。
阿木古郎是阿寒部的王子，哈丹□□才走，他们便直接处死他，这相当于直接挑起战争。
此时显然还不是时候。
可是她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就这么放过，她以后还有何威信！
杜太后狠狠地剜了一眼地上的阿木古郎，她本来只想痛打一顿给秦明珠出出气，可没想到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上下为难。
“陛下，王子殿下身上有伤，要不先宣太医过来看看吧。”江月白出声提醒道。
福七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来人，将宫中收拾一下，请太医过来。”
太后一拂袖，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向上位坐下。
宫中很快被收拾出来，但早已不复端庄华美，连殿门都已经只剩下一扇，还摇摇欲坠，而宫中更是不忍直视，连皇帝坐着的椅子都缺了一个角。
“江大人，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江月白身上，太后目光中隐隐有着警告之色，谢奕看过去：“朕在这里，如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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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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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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