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知为何谢奕突然要上场,但天子开了口,谁都不敢有异议,立刻便着人备起了弓箭。
谢奕去后面更衣,可不一会儿,福七却是从后面走了出来,到了江月白的案前,弯下腰,轻声说道:“江大人,您身上脏了,奴才带您去换身衣裳吧。”
江月白微微一怔,感觉周围的目光都朝他聚集了过来,他顺着福七的眸光一瞧,想必是刚才在林间没有注意,袍子下面已经沾了不少泥,确实有失礼仪。
“多谢公公提醒。”江月白有些囧,连忙起身。
福七微微一笑,带着他便离了席。
像这种场合,一般都会带着备用的衣物,福七吩咐了在外面的小春让他去拿备用的衣物,领着他往后面的厢房走去。
江月白跟在福七身后,正想着一会儿怎么和谢奕说刚才的事,才打开门,坐在正厅中一身金色衮龙的吉服的谢奕便晃了江月白的眼。
“陛下。”江月白连忙退后两步就要行礼。
一双手拖住了他就要拜下的身子,头顶声音响起:“爱卿不必多礼。”
福七压根就没进门,他才一进来,他就直接站在门外关上了门。
屋中瞬间便只有两人,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而入,照得浮尘微动,一室宁静。
谢奕走进屋中,转身看向江月白:“刚才福七说你来时遇到了阿木古郎,朕想,你可能有话要和朕说。”
本来还想着福七为什么要将他们关到一起,可一听谢奕提到此事,江月白立刻便其它事抛之脑后,将刚才在林中的事一一道来。
“只是臣没听到那三万究竟指的是什么?”江月白微微皱眉,仔细将他们的对话又回想了一遍:“银子?粮食?还是什么?”
谢奕若有所思,却并不意外,沉吟片刻说道:“此事,朕知道了,这几日,你跟在朕身边。”
江月白点头称是。
谢奕又说道:“阿木古郎不是哈丹□□的近待,是他的第四个儿子。”
啊?江月白惊讶地抬头,据他所知,哈丹□□如今四十二岁,一共有三子二女,哪里来的第四个儿子?
谢奕负着手,淡淡地说道:“他一共有五个儿子,阿木古郎今年十八,还有一个弟弟,十六,因母亲身份卑微,他们两个都不被承认,此次入盛京,是打算送子为质。”
三年前谢奕终于能插手兵部,命吴东河的孪生弟弟,吴西河拿下了二十万大军,镇守北疆,三年以来,阿寒部的几次挑衅都被扼杀,他既想摸谢奕的底,又不想在此时挑起战事。
“可是奏报中并未写到此事,而且还一直当作亲随,并未说明是自己的儿子。”江月白确定自己没有忽略的地方。
谢奕笑了笑,说道:“若是大雍不堪一击,自然不必用到这一招。”
他的算盘打得响,想让阿木古郎在盛京做他的内应。
“不过经此一事,阿木古郎怕是非留下不可了。”谢奕说完,看看江月白袍角的泥:“下午还有半场,爱卿换衣裳吧。”
江月白出去后,福七才奉着衣裳进来,一边替谢奕更衣,一边说道:“哈丹□□明显对江大人不安好心。”
谢奕未有回应,眼底结着一层寒霜,隐隐折射出一分锋利。待衣裳更换完毕之后,才淡淡地说道:“让玄跟紧点。”
比试用的箭与狩猎用的箭是不一样的,为了避免伤人,取下了带着倒刺的锋利的箭头,以竹箭头代替。
为了与其它人区别,普通羽箭用的是白羽,而天子用的箭羽乃是金羽,也称金羽箭。
因着刚才的那一幕,周围的看台又往后退了三尺,空出了更多的场地,而换好骑装的谢奕也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不同于礼服的庄重,此时他一身暗金色暗绣祥云纹骑装,黑缎金龙锦绣的腰封一束,脚踩着如意登云靴,宽肩窄腰,长身玉立,让人挪不开眼。
若说衮龙礼服让帝王之气尽显,那这身圆领窄袖的骑装便更衬得他英俊而倜傥,接过福七递上来的弓,在指中一转,便试了起来。
前来围观的人也早已将周围围得严实,但却无一人敢出声,而江月白则是站在谢奕这一边看着,虽然知道谢奕绝对没有问题,但拢在袖中的手却仍然忍不住地握紧了。
前方箭靶已设好,清场。
“来者是客,可汗先请。”谢奕面上轻松,微微朝着哈丹□□点头示意。
哈丹□□既能为王,也曾在战场上让大雍的军队吃过亏,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面对谢奕提出小试之时,他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实力。
挽弓,哈丹□□微微眯了眯眼,属于草原之王的霸气此时显现出来。
一箭出,正中靶心。
这一箭出得利落,就连围观的人也不得不承认。
哈丹□□看向谢奕,带着些许骄傲行了一礼。
谢奕中手把玩着金羽,也颔首回了一礼,示意他继续。
哈丹□□又连出两箭,几乎是毫不意外地,皆正中靶心。
他身后的随从也不免面露骄傲之色,连忙上前接下了他手中的弓箭。
“阿寒部的骑射朕一直都知道。”谢奕不慌不忙地拿起手中的弓,搭箭:“汗王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还说着话,可话未说完,手中的箭便已飞出,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歪了歪头,对着那边瞪着眼的哈丹□□一笑:“竟然脱靶了,看来,朕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他的靶上空空如也,而那支金羽箭竟然直直地射.入了哈丹□□的靶子,而这一箭,直接将哈丹□□那三只正中靶心的箭震了下来,此时他的靶上,只留下了天子那一只,还在震颤着的金羽箭!
这哪里是失手,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那边的判官也不敢出声,只能干看着这边谢奕的动作。
哈丹□□忍着胸中淤积的怒火,面上强撑的笑意都已经有些扭曲起来。
谢奕抬手,挽弓,金色的光芒瞬间自指尖射出,在众人的目光中,直直飞入同一个位置,竟直接将前面那支金羽箭从中间击毁,而箭头,更是深入了箭靶,牢牢钉在其中。
“又脱靶了。”谢奕似乎有些无奈,他侧过身,看向那边早已撑不住表情的哈丹□□,目光又转向了他身后的阿木古郎,声音平稳和淡定:“不如,让汗王的侍从替朕去拾一下箭吧。”
赛事未完,此时入却让人靶场,这意味再明显不过。
可面对的是大雍的帝王,阿木古郎不去,只怕第三支箭会失手失到他身上来。
哈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表情有些失控,却不能反驳,只能让阿木古郎过去。
阿木古郎紧握着拳头,他看到了额齐看过来的眼神,微微低了低头,发间的松石一阵颤动,最终只低声用阿寒话答了一声,便抬脚,走进了靶场。
谢奕见他进了靶场,朝着那只箭靶而去,他的手动作却没停,慢悠悠的接过第三支金羽箭,抬手,搭箭,挽弓。
那只箭,直指阿木古郎的后心。
众人不由地都纷纷吸了一口气,连欢呼声都停了,风声似乎都静止了,而谢奕手中的第支箭,也已满弓。
这是,要给江大人报仇吗?
江大人毕竟是尚书之子,而且还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说什么,他们也不能当着帝王的面便动手啊,这下子,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眼前的阿寒部少年似乎也知道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但却仍然朝着既定的步子走着,随着他一步步靠近箭靶,一些贵女们都抬了起手帕挡住了眼睛,生怕看到血溅当场。但却又忍不住想看,帝王手中的第三箭会射向哪里。
谢奕似乎心无旁骛,若说刚才还带着些漫不经心,这一箭,却见他眼神锐利如鹰,身姿如他手中拉开的那张弓一般充满了力量,带着十分的认真之色。
阿木古郎停在了箭靶前,身体顿住。
谢奕手中一松,金色的羽箭如闪电一般飞出。
“嗖——!”
这一箭,穿过了阿木古郎的肩,截断了他耳边几缕微微散乱的发,在他眼前钉入箭靶。
仍然落在前面那只箭的位置,将前面那只金羽箭截断掉落,而这第三支箭,带着万钧之力,穿透靶心,只留了金羽在外,带着整个靶子都在颤动。
“位置太小,只能留一只箭。” 谢奕将手中的弓扔向一边的福七,转身看向哈丹□□:“不破不立,对吧,汗王。”
阿木古郎整个人似乎被刚才那一箭惊到了,仍站在那里没有动。
江月白自谢奕入场开始,便站了起来,直走出了看亭,站在了场边,一直看结到结束,而那在阿木古郎走向箭靶之时,他的心就已经随着谢奕手中的弓越绷越紧了。
此时三箭已出完,谢奕转身,目光朝他看过来时,他才从刚才那一箭中回过神来,几乎虔诚地朝着他行礼。
谢奕看着他脸颊上泛起的潮红,刚才的郁结之气稍稍散去,声音也松了下来,带上了几分慵懒的笑意:“江大人,都记下了吗?”
江月白还沉浸在那一箭中,听到他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
谢奕似乎对他的表情很满意,回身走过他身边时,抬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头,掌中似乎带着正午太阳的温度,透过衣料灼烫了皮肤。
“朕的爱卿,甚好。”
朕的……
刚才那三箭已经让全场沸腾,连那一直整齐的喝彩声都因为激动而不那么整齐了,而这一句话,在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更表明了他对江月白偏爱。
江月白站在那里,看着帝王在阳光下越发俊逸的脸,感觉头从到脚都要烧起来了,胸腔里的一颗心乱跳。
陛下,真是太……
真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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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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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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