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思安最终也没留在周府用膳,周弈表示理解,甚至为自己的招待不周表示抱歉,他愿意主动替蔺思安完成他的课业。
出乎意料的是,蔺思安只是意味深长地摇摇头,他已经没有课业的烦恼了,不过,韭菜终于成熟了啊,安安很欣慰。
回府的路上,大王趴在坐垫上,用爪子扒拉掉下的两颗小乳牙,陪伴了它数月,颇有些不舍。
“没关系的大王,我回头给你用个红布袋把两颗牙装起来挂你脖子上,你就能天天看到它们啦。”
大王撅着小屁股,打了个滚儿,露出浑圆的小肚子,还没蔺思安手指长的小蹄子在脖子的位置比划了一个圈,歪歪头看着他。
“对哦对哦,就挂在那里。”
豆豆眼滴溜溜地转了转,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刚才那点惋惜的情绪烟飞云散,讨好地蹭了蹭蔺思安。
刘姨不知道大王换牙的事情,照往常一样做了一锅土豆汤。
大王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小勺子,中间还带出了几颗从周府顺出来的糖,熟练地操纵两只蹄子舀起最大的一块,丢到面前的碟子里,啃了半天,土豆也只受了点皮肉伤。
“…………”
“大王你等一下,”蔺思安拿过碟子,将手中的勺子转了个圈,把土豆碾成泥,“好了,你试试看。”
土豆泥颗粒细软,舌头一卷就可以吃到,如愿以偿吃到饭,大王开心得直哼哼。
“啊呀,大王这是怎么了?”刘姨有些讶异。
大王张开嘴,露出黑黢黢的两个小窟窿。
“它要换牙啦。”
刘姨笑眯眯地摸摸大王毛绒绒的脑袋,“大王要长大啦,真棒,等你牙长出来刘姨给你做好吃的。”
“哼哼。”大王有些害羞,把视线转向膳桌上唯一没有开口的人。
“…………”
蔺思安悄悄推推傅承,快,说点什么。
“………很棒。”
大王头仰得更高了,没过一会儿又有些害羞,它要长大了,要稳重,把头低下,埋到土豆泥里,只剩卷卷的尾巴露在外面一晃一晃的,暴露了此时机好的心情。
傅承轻笑一声,希望这样平静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可暮去朝来、珠流璧转,远方传来了故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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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和宴脸色阴沉地走进来的时候,蔺思安正欣喜地看着自己茁壮长大的菜苗,若有所思。
傅承只扫了一眼他的神色,便站起身,“进来说。”
“出大事了,”他下朝之后一路疾驰过来,半点没敢耽搁,“谟川内战,宗谨失踪了。”
“谈翊呢?”傅承比燕和宴冷静多了,宗谨都能把谈翊送到宁安,说明谟川的状况已经迫在眉睫,无可避免。
“暂时还不知道,太傅的小孙子在陪着她,应该没什么事。”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和蔺思安有三分相似的脸。
“…………”那就大事不好了啊。
傅承有些头疼,得回宫一趟了,“我知道了,陛下那边怎么说。”
“倒是出乎意外的冷静,已经下令在边境增兵,暂且不动,观察情况。”
“我知道了,我跟你过去,你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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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思安头上顶着一顶巨大的草帽,手里拿着一把锄头,蹲在田里。
经过他多日呵护,终于,可以采摘了。
绿叶苍翠,看起来格外喜人,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菜,但是应该可以吃,大不了叫上刘大夫一起吃,嘿嘿。
他安安,能种菜、会养猪,上能建房、下能翻墙,天呐,不爱学习只是他众多优点中的小小瑕疵。
想起数月前刚上荒山时内心的惶恐,他把锄头竖叉在地里,从容地踩在上面,左手强硬地把在地上挖坑的大王抱起来,望着天空不时掠过的飞鸟,轻蔑一笑。
“安安我啊,就是这座山头的主人!”
这下四周一片寂静,连飞鸟的声音都没有了,后知后觉地有些羞涩,转过身,四目相对。
“…………”
“………!”
“咳咳,”傅承轻咳两声,他也不是有意打断蔺思安的自我陶醉,“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不在府上,薛习我会留在这,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
蔺思安也顾不上尴尬了,小跑上前,“怎么突然要走啊,要去多久啊?”
“不知道,可能一两天,也可能半个月,你乖一点,不要欺负薛习。”
“我才没欺负他呢。”
看着他有些心虚但又嘴犟的模样,傅承觉得有点好笑,“我知道,安安最乖了。”
感觉他的手轻抚着自己的头顶,蔺思安整个人都僵住了,又来了,这种感觉。
傅承看向不远处走出来的燕和宴,拿开手,摩挲了一下,搓出一长条灰。
“…………”
他看看蔺思安的头顶,再看看自己的手,看看蔺思安的脸,再看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
“那先用午膳吧,我种的菜可以吃了,中午让刘姨做了给你吃。”
视线下移,注意到蔺思安手上提着的竹篮,里面的菜傅承没见过,不过他也不是很了解,随手抓了一把。
“谢谢安安,午膳我来不及吃了,不过菜收下了,我要先走了。”
“那、那你路上小心。”
“哼哼!”大王绕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把头从蔺思安的胳肢窝下翻出来,朝他离去的马车挥挥爪,人,猪也会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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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和宴也不自讨没趣,见那两人在说话,就直接上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傅承也上来了,不过没看他,只是掀开帘子,依依不舍地和外边的蔺思安告别。
“…………”今日的马车颠得好生厉害,都有点想吐了。
“人都看不见了,该转头看看我了吧。”
“还有事?”
“…………”没有,余光瞥见一抹绿色,“那是什么?”
“安安种的菜,从种子开始种下去的,每日都守在旁边,浇水,看着它们长大。”
燕和宴忽略他暗含炫耀的语气,“他还会种菜啊?”
“安安很厉害的。”虽然不爱学习,还是个小脏鬼,突然想起搓出长灰的手,不经意间在燕和宴的袍子上擦了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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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傅承的马车消失在了视野中,蔺思安拍拍自己的脸,视线移向门口的那株山茶花,这花,风水不好,移了吧。
费力地把花挪开,拍拍手上的灰,侧头看向肩上的大王。
“算了,大王我们两个把菜煮煮吃了吧,尝尝味,嘿嘿。”
“哼哼。”也有它的一份功劳。
“总之,先把刘大夫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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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习出现在太医院的时候,刘太医正在教荀青筠施针。
“薛大人,又怎么啦?”
荀青筠经过上次的宴席,终于弄明白了傅承的身份,心中虽然惊惧,但好像也没那么意外。
“没什么事,请您去府上用午膳。”
“用膳?”刘太医觉得新奇,“殿下怎么突然请我?”
“不是殿下。”
“小公子?”那就更奇怪了。
“想请刘太医去府上品鉴他自己种的菜。”
“说人话。”
“想请您试毒。”
“……………”果然啊,他竟然不是很意外,感觉是那位小公子能做得出来的,认命地提上药箱,转头看向荀青筠,“你要一起去吗?”
“………不了,我自己练习施针。”这种品鉴就没必要拉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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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他好像看到了薛习。
“怎么了?”见他一直不动,燕和宴催促道。
“没什么,走吧。”应该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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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医站在大门口,总觉得有些陌生,但又说不上来,想了半天。
“那边的那株山茶花呢?”
“有人说风水不好,移开了。”
不用多想都知道是谁说的,“薛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听小公子的话了?”印象里两人一直不太对付。
薛习沉着脸,这几个月的所有经验都告诉他,不要和蔺思安对着干,最后倒霉的只会是他。
“刘大夫,您终于来了,我都快饿扁了。”
刘太医看着他嘴角没来得及拭去的残渣,笑而不语。
“您快来看看,我自己种的菜。”
蔺思安是什么身份刘太医不知道,但肯定是世家子弟,世家子弟一时兴起跑去种菜,能种活就很不容易了。
直到看到他手上的东西,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叶片翠绿,最中间的颜色却偏浅,边缘呈细密的锯齿状,凑近闻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根茎的断面处还有少许透明的粘液。
“!”刘太医满是震惊地看向蔺思安,不确定,再看看。
“怎么了呀,刘大夫?”奇奇怪怪的。
“这是你种的?”
“对呀。”
奇才!这是奇才啊,太医院小心呵护着还活不了的冥光草居然种活了那么多?!
“你要不要跟我来学医?”
“安安才不要。”只要是学习,他都讨厌,“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啊?可以吃嘛。”
“糊涂啊,这是冥光草,世间少有的珍惜药材,就连皇宫中都只有不到十株!”他这里居然有一篮子!
“啊?药材啊,”蔺思安颇有些失望,“那就是不能吃咯。”
刘太医快被气炸了,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冥光草虽是药材,但本身有一定的毒性,不能作为食材。”
“…………”完了,那怎么办,他都已经给傅承了,“吃了会怎么样?”
“少量的话没什么大碍,也就是会眩晕,严重一点会七窍流血………小公子你怎么了?”见蔺思安脸色苍白,刘太医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我,我把这些草药给了傅承一点,要紧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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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和宴觉得今日的膳桌有些不一样,靠近傅承的位置多了一小碟野菜。
不过傅承此时还在陛下那里,拿着筷子的手开始痒了。
“就一点点,一点点。”
为了不让傅承发现,他只夹了上面的一部分,尝了一口,味道意外得不错,清爽鲜甜,再来一筷子。
等他终于尝够,碟子也浅下去一小截。
“…………”没关系,摆摆盘还能吃,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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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满脸疲色地走近膳厅,目光顿在燕和宴的脸上。
“你来啦,那边怎么样?”
“你是不是偷吃了什么?”
燕和宴大受震惊,但表面还是依然淡定,“没有呀,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流血了。”
流血,哪里流血,话说傅承今天怎么怪怪的,摇摇晃晃的,突然,人中的位置感觉到了一阵温热,抬手拂了上去,一片鲜红。
“…………”
“要帮忙叫太医吗?”
“麻烦你了。”有毒,字面意义上的有毒。
燕和宴(中毒版):我燕某发誓,下次绝对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安安看了一眼,从身后掏出一碗羹汤:“苦了你了,要不要来一碗。”
燕和宴看了一眼,不可信,但好香,还是喝了,于是再次被太医抬走。
安安(拿出小本本):不行啊,为什么安安种的草都有毒呢。
(当然是因为,物似主人形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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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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