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豪故意坐的离周泽很近，左手搭在周泽的椅背上，还时不时凑到周泽耳边说两句悄悄话。
曹小文饶有兴致地观察周泽的反应，很早以前，他就对于子豪这个“亲弟弟”格外提防，于子豪把他看的很重。
周泽靠着椅背坐，手交叠在放在腿上，表情冷静且克制，于子豪和他说话，他的回答都极为简略。
于子豪没有察觉到周泽的异样，在这个奇怪的氛围里，于子豪陷入了诡异的亢奋。
曹小文看了下时间，“我要走啦，等下约了人。”
于子豪问周泽：“等下干嘛？”
周泽低头盯着膝盖，“回家。”
“那行，”于子豪问曹小文：“你去哪儿，送你过去？”
曹小文嘴角勾笑，决定救于子豪一把，“不用了，去朋友家住一晚，我打车过去。”
三人走到门口，于子豪语重心长地嘱咐曹小文：“以后少作少折腾。”
曹小文正在发消息，忍着笑委婉说道：“你也保重。”
于子豪没听出话中意味，搂着周泽，“我好着呢！”
周泽不着痕迹地挣开，“我去取车。”然后走出餐厅。
于子豪还在装绅士，“我陪你等车？”
周泽走后，曹小文恢复毒舌，“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什么？”
“看来是真傻。”曹小文冷哼道：“在我面前装，有必要么？”
于子豪收起笑脸，“最后一面，这么刻薄，有必要么？”
有出租车过来，于子豪帮曹小文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习惯于被于子豪照顾的曹小文自顾自坐进车里。于子豪弯下腰，看着曹小文瘦的凹陷的侧脸，有一丝动容，“为什么要见我？”
曹小文趴在车窗上，没有反驳，是他要见于子豪，不是于子豪要见他。曹小文歪着头，说了句不好笑的话：“想你骂我两句。”
于子豪直起身子，难得地没有笑，“贱不贱。”
“贱。”曹小文下了结论，直视于子豪，“我贱，你不也贱，赔上周泽，你不心疼？”
于子豪转身走回餐厅，给周泽打电话，没人接。
曹小文驱车离开，没有再看对方一眼，结束了，是句点，又何必在乎画的圆不圆。
于子豪坐在办公室里抽烟，抽着抽着就笑了，他拿起电话打给周洋，“喂，老周，我刚刚干了件特别好笑的事。”
周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漫画，于子豪送给他的《灌篮高手》。于子豪喜欢樱木花道，不知是心向往之还是本性相近，正在长个子的于子豪每天抱着个篮球，走到哪儿拍到哪儿，还爱学樱木花道掐腰傻笑，“我是天才！”
小学阶段的周泽还没开始叛逆，正是最黏于子豪的时候，每天跟在于子豪后面打转，于子豪去哪儿周泽都跟着，于子豪坐在沙发上看动漫他跟着，于子豪在屋里翻漫画他还跟着。于子豪喜欢这个弟弟，周泽小时候又白又乖，谁又会不喜欢呢？于子豪把整套《灌篮高手》的漫画送给周泽，“周泽，我教你打篮球吧，我们一起称霸全国！”
周泽不如于子豪那般有运动天分，也不像于子豪一样喜爱篮球，他只是崇拜这个哥哥，羡慕他长得高，跳得高，能把篮球远远地投进篮筐。一直都羡慕，只是后来周泽不肯承认了。
周泽抱着漫画回到家，被妈妈叫住，“什么东西？”
“漫画，子豪哥给我的。”周泽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周妈妈走过来，拿起一本翻了翻，确定没有不良内容，才放周泽回房间。
晚饭时，周妈妈对周爸爸说：“多关心一下你儿子，问问他喜欢什么，买给他，别什么都跟人家要，好像我们家有多穷一样。”
周爸爸不明所以，问周泽：“你想要什么了？”
周泽看了看妈妈，再看看爸爸，摇头，“没什么想要的。”
周泽吃完饭就往门外跑，翻过栅栏跑进于子豪家院子。于子豪知道周泽会来找他，特意给他留着门，等到周泽，于子豪再骑车载着小人儿去小区的球场。夏夜，暑气未褪，于子豪和一群半大小子打的热火朝天，出了一身汗，站在场边加油助威的周泽也出了一身汗。
于子豪抱着球在后面走，看周泽歪歪扭扭地骑着他的山地车，车架太高，周泽坐不住，只能踩着骑，周泽骑的不快，始终在于子豪的视线里。小时候的事情于子豪记得很清楚，过滤了不快，只有欢乐，周泽总是鲜明地出现在那段记忆里。
“周泽，你有没有点自尊心，你看人家于子豪……”
“于子豪玩你也跟着玩，他期末能考进年级前二十，你能么？”
“家里缺你东西了么？周泽，总拿别人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周泽……”
一年一年，于子豪感觉到那个小孩的变化，他长高了，又瘦又高，宽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能称得上好看，他不爱笑了，喜欢抿着嘴看人，喜欢低头搓手指，于子豪叫他：“周泽！”
他抬头，看看于子豪，“嗯？”
于子豪故意逗他，“你叫我什么？”
周泽开口：“于子豪。”
从此以后，那孩子叫他“于子豪”。
“于子豪，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恶心的人。”周泽如是说：“我不想搅进你乱七八糟的世界里，你让我，让我恶心。”
于子豪愣住，心抽痛一下，平静了心绪，于子豪拣了个凳子坐下，于子豪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上一根。
周泽闻到烟味，转身，把手上的漫画书砸了过去，“抽烟出去！”
书没砸到于子豪，落在了脚边，于子豪弯腰把书捡起来，放到周泽床头。
周泽背过身去，不看于子豪。
于子豪在周泽身边躺下，抽完剩下的烟，“是恶心我还是恶心你自己？”
过了许久，周泽说：“都恶心。”
“高中的时候，喜欢把烟头在手臂上戳灭，你说是怎么想的？”于子豪问。
周泽闷声说：“有病。”
于子豪把周泽的肩膀扳过来，看着他问：“你抽烟是跟谁学的？”
于子豪的鼻息喷过来，周泽闻到了浓重烟草味，辛辣，傻白甜的于子豪偏爱辛辣款，高冷冰山男周洋喜欢水果味，这世界还真是怪。
也是高中时，某一次周泽郁闷到极点，自习课跑到去高年级楼层找于子豪，于子豪带着周泽翘了课，两人站在马路上发呆。
于子豪看着周泽问：“去哪儿？”
“随便。”
“看电影？”
“随便。”
于子豪带周泽到学校附近的电影院，两人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很惹眼，于子豪随便买了张票，进了放映厅。周泽的心思不在电影上，放映了一半说出去上厕所，于子豪放心不下，背着两人的书包跟出去。周泽站在通道里，靠着墙，小小少年，很多烦恼。
于子豪慢慢走过去，“不是上厕所，尿不出来？”
周泽翻了个白眼，往厕所间走，于子豪跟在后面。
“你跟着我干嘛？”
于子豪摊手，“我尿的出来。”
周泽有点后悔去找于子豪，于子豪啰嗦又难缠，甩都甩不掉。
“小便池在这里！”于子豪大声喊道。
周泽窘得脸通红，“我有眼睛，拉屎不行啊！”
于子豪紧贴着周泽挤进厕所隔间，周泽恼羞成怒，“于子豪你有病啊！你烦不烦！”
于子豪对周泽的指责视若无睹，“小屁孩郁闷什么呢？”
周泽扭过头：“关你什么事？”
于子豪从口袋里掏出烟，用嘴咬出一根，点着火，动作有一点点痞，不像于子豪平时的样子。
周泽说：“给我一根。”
于子豪努努嘴。
周泽皱着眉，把烟从于子豪嘴里抽出来，有样学样地夹在手里。
于子豪笑，“没抽过烟吧！”
周泽瞪他，于子豪笑的更厉害了。于子豪抓着周泽的手，把烟送到周泽嘴边，“吸一口，先不要用鼻子。”
于子豪教会周泽很多东西，音乐、漫画、篮球、骑车，今天的吸烟，还有以后的种种，周泽再抗拒，再冷脸，当面对于子豪时，他的心是没有防备的。
辛辣的气体吸进口腔再喷出来，周泽就着于子豪的手，抽完他人生的第一支烟。
于子豪揉了揉周泽的头发，说：“周泽长大了。”然后打开隔间，带着周泽走出去。
“转过来。”于子豪说。
周泽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转了身。
于子豪关灯，压上去。
周泽顶着于子豪的肩膀，与他保持距离，“滚！”
于子豪握住周泽的手臂，用上了十分力气，“你后悔了？”
周泽在喘息。
“上次跟老周和杨锐吃饭你就这副德行，不想让人知道？”
“没有。”
“不想让杨锐知道？”
“不是。”
于子豪的胸腔有力的碾压周泽，让周泽觉得自己薄的像片纸，说话都没有力气，拒绝不像拒绝，恐吓不像恐吓，“你他妈的给我滚下去。”
于子豪闷笑几声，“你他妈的给我闭嘴。”说完，狠狠吻住。
“于子豪！”
“于子豪……”
用三分力气抗拒，不是为了抗拒，是为了怀疑，怀疑不了别人，至少可以怀疑自己，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对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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