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周洋在于子豪的店里蹭了午饭，下午拖着于老板去附近的4S店看车。
“怎么突然想买车？”于子豪问道。
“年底有优惠。”周洋回答说。
“便宜毛俊杰了。”于子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周洋歪头看他，不明所以。
“你知道么？去年上半年的时候，杨锐也想买车来着。”于子豪说。
周洋脸色很不好看，于子豪全当没看见，继续说：“就是你现在看的这辆，跟周泽打听过价钱，他猜你应该是喜欢这款。”
“你有病啊！”周洋火了。
于子豪并不在意周洋的火气，轻描淡写的回击：“你有药么？”
周洋愣住，他听见自己脑中某一根弦断裂的声音，一击即中，周洋冷着脸推门离开。
4S店的销售搞不清楚状况，看向于子豪。
于子豪好整以暇地说：“哥们儿出门前没吃药，抱歉哈。”说完，也笑着离开。
于子豪不紧不慢地沿着这条街往下走，路口左转，走进街角冰激凌店。周洋果然在这，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啃甜筒。
于子豪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到周洋对面，假装生气：“是不是没吃药！”
周洋不说话，挑眉看着于子豪。
于子豪趴在桌子上，“别装的跟没事儿人似的，都是因为你个逼人，周泽到现在都不接我电话。”
“逮住，操翻他。”周洋摇头晃脑地支招。
“操翻你！”于子豪亮出双手中指，以示鄙视。
毛俊杰提前一周回家过年，家里只剩周洋自己。于子豪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回家装孝子，左边老妈的宠爱，右边老爸的白眼，顺便在周泽面前伏低做小。
周洋躺在床上看电视，空气里微小的灰尘在阳光下无所遁形。周洋每天都像睡不醒，他有一种漂浮在半空中的错觉，每每睁眼，都以为自己穿越进了错误的空间，不然为什么不在自己和杨锐的家里？
周洋跟妈妈说和杨锐一起过年，而杨锐，他在哪儿呢？
“你有病啊！”周洋仿佛听见杨锐的一口气壮山河的京腔儿。
“你有药么？”周洋的声音突兀的回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杨锐，你有药给我么？
周洋打电话给于子豪，问他借车，于子豪痛快答应，周洋这才磨磨蹭蹭地起床出门。
临近过年，上海街上的车与行人愈发的少。
于子豪把车钥匙交给周洋，假哭：“都说车和马子不能外借的。”
周洋安慰于子豪说：“我会对他好的。”
于子豪笑场，附赠一个大大的拥抱：“老周，新年快乐，知道你不想和我一起过年，就不邀请你了。”
“确实不想，”周洋说，“你太善解人意了。”
车开出于子豪家的别墅区，周洋把车停在路边，没有目的，不知道要去哪里，但莫名的，周洋想去人多一点的地方，于是，他想到了宜家，杨锐很喜欢的巨大的蓝色仓库。
半个小时后，周洋坐在宜家餐厅里喝一杯橙汁，耳边是人声嘈杂和餐具撞在一起的叮铛声，闻到各种食物的混合香气，热热闹闹的景象让他想起了大学食堂。不知不觉间，周洋陷入了沉思，直到有人碰了他的手臂。
“先生，今天餐厅只营业到四点。”餐厅工作人员善意提醒。
“这么早。”周洋说。
“今天二十九，”工作人员说，“明天就是除夕了。”
周洋这才意识到，自己浑浑噩噩地混了这么多天，没人告诉他，提醒他。一个人生活，不上班，不出门，黑白颠倒地看电影、打游戏，时间在不经意间加速向前跑，自己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周洋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餐厅，没有兴致闲逛，最终还是得回到那间屋子。周洋疲倦的扑倒在床，陷入沉睡。
这一觉周洋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等他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周洋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冲进浴室，洗了个战斗澡，湿着头发钻回屋子，从购物袋里拿出半个月前买的新衣服，套在身上，抓起钥匙冲出门。
见杨锐一面，周洋听从了直觉。
一路上，周洋一遍一遍地练习，怎么打招呼才合适，用什么借口才能让这次见面变得理所当然。直到车停在杨锐家楼下，未干的头发湿了衣领，周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周洋坐在驾驶座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距离他到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抽完最后两根，打电话给杨锐，周洋订下deadline。
杨锐在房间里上网，图纸开着放在一边。放假这几天，杨锐让自己尽量显得忙碌，这样才能逃避老妈的谈心和老爸的抱怨。小窗口里放着《火影忍者》，从第一集看起，连续的剧情让杨锐无需想其他，直到电话响起。
“喂？”
“新年好。”
杨锐稳住情绪：“新年好。”
“蛋蛋好么？”
“你终于想起你闺女啦！”
“没有忘，她毕竟是我的狗。”
“什么时候来取？”
“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杨锐站起身来，果然看到熟悉的车子。
“五分钟。”杨锐挂断电话。
相当有效率的对话，每一句都精练之极，每一个字都不多余。
杨锐走出房间，蛋蛋一溜小跑到他脚边，杨锐抬脚拨弄蛋蛋的小脑袋，蛋蛋很乖巧的蹭着杨锐的腿撒娇。杨锐找了一个大袋子，把蛋蛋的狗粮、零食、尿片、食盆、狗窝都放进去，蛋蛋看到袋子，以为要出去玩，兴奋得直转圈。
噼里啪啦的响声把在厨房里忙着准备年夜饭的杨母引了出来，看见杨锐在收拾蛋蛋的东西，问道：“大过年的你干嘛！”
杨锐停下动作，扯谎道：“谭一飞一个人过年，想要蛋蛋给他做个伴。”
“啊，什么时候来拿？”
“已经在楼下了。”杨锐走到门口穿鞋。
“在楼下呐，到家里坐坐不？”
“不用了，”杨锐开门，蛋蛋率先冲了出去，“他坐朋友车来的。”
说谎不难啊，杨锐想，我现在不也张嘴就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周洋，除死无大事。
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周洋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看见向自己奔来的蛋蛋，小文狗兴奋的绕着周洋摇尾巴，上下身都快拧脱节了，杨锐拎着大袋子慢慢走过来。
“新年快乐。”周洋说。
“新年快乐。”杨锐把袋子递给周洋，“子豪的车？”
“恩，我刚从广州回来，出差。”周洋咬到了舌头。
杨锐指着蛋蛋笑道：“我说呢，还以为你不要她了？”
周洋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只能干笑。
“那我回去了，路上小心。”杨锐转身欲走。
“新年快乐，”周洋又说了一次，“现在马路上没车。”
杨锐愣了下，开玩笑道：“没车跟你抢道，也别自己往马路牙子上杵。”
周洋会意笑了，杨锐指的是很早之前，两人租车出去玩，自己在没什么人的郊区小路上，把车开进了绿化带。
杨锐干净利落的离开，周洋一路注视着杨锐，还是老样子，走路低着头，有些驼背。
周洋抱着蛋蛋上车，驱车离开，他开得很慢，有没有可能，杨锐站在楼上看着自己，视线扫过杨锐的窗口，空空荡荡。
杨锐路过家门而不入，直接上到六楼。顶楼人家在转角平台丢了个旧沙发，男主人藏了包烟在沙发后。杨锐取出，抽了一根，辛辣的烟焦油刺痛他的眼，杨锐闭上眼睛，靠在破旧的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吸着，这确实能镇定情绪，连抽三根，杨锐的心跳终于平稳下来，打开阳台窗户，散去一身烟味，三克□□，给这家男主人再补一包吧。
曹小文现在手机不离身，时时刻刻都握在手里，他的消息来得没有规律，有时是早上，有时是半夜，发来的都是简单的对话。
某日早上九点，“回家过年么？”
曹小文忍到下午，“不回，你呢？”
得到回复在午夜一点，“也在上海。”
曹小文被信息铃音吵醒，整夜都睡得不安稳，七点，“怎么不回家。”
这次是隔了一日，“工作比较忙。”
曹小文点着额头，“注意休息。”
这次对方回复的出奇的快，“上完二十八才能放假。”
“过分。”
对方没了消息。
大年初一，零点的钟声刚过，铃响，曹小文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脱手，打开消息，是四个字：“新年快乐！”
曹小文的眼泪猛地涌上来，鼻子像被灌了醋一般，又酸又呛，“你也是。”
曹小文躺在沙发上，电视的光线照在家具上，留下影影绰绰的阴影，想听你的声音，曹小文翻出手机里仅存的他的录音，之前在练习室里，他随便哼唱的《浮生若梦》。
“你唱啊，试一试！”是自己在怂恿。
“我唱得不好听。”他在推拒。
“没关系。”
“我以为看到的星空
是你眼睛
我以为周身的颤动
是你心动
我以为的都是你
我追逐的全都是你
我疯狂的全部都因为你
不想漂浮半空谁点亮我生命
看我如一颗星又湮灭
不想仿若魂灵看谁似梦似醒
雾里看花模糊了影踪
没有你我独自远行
遗忘过去的种种
没有你我重获新生
爱过你只当做一场梦
我醒来忘众人姓名
爱与恨不过一场
浮生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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