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一觉睡到九点半，头疼欲裂，坐起来，靠在床头。阳光穿透玻璃，落在地板上，一室明亮。杨锐觉得干渴，起身去厨房找水喝。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喝完水，躺回到床上，犹豫不决是否去上班，在家呆着也没意思，还是去吧。
杨锐站在洗手间里刷牙，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着实吓了一大跳，好家伙，青一块紫一块跟迷彩似的。杨锐凑到镜子跟前，手指点在淤青的位置上，一按，“嘶！”杨锐咧着嘴，哭笑不得。
杨锐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师傅看了眼杨锐，“去医院吗？”
杨锐：“……”
下了车，杨锐去便利店买了个口罩戴上，便利店里卖的口罩很厚，戴上捂出一脸的汗。公司前台看见杨锐这副打扮，问道：“杨锐，你怎么了？”
杨锐压着嗓子说：“重感冒。”
前台看杨锐满脸通红，“好严重的样子，感冒就不用来了，打电话请个假，在家休息吧！”
杨锐没回答，比划着，说自己上楼了。
杨锐大热天捂着个口罩装病号画图，陈竹也跟没事儿人似的，举着咖啡杯挡着颧骨上的淤青，两人都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怎料！
从来不在上午出现的廖冬居然来了，走到陈竹身边，扳着陈竹的下巴，心疼地说：“本来就丑，这下更没法看了。”
陈竹把咖啡杯砸在办公桌上，“你说谁丑！”
廖冬又转向杨锐，杨锐为了躲避廖冬的视线，脸紧贴着屏幕，但是，依然未能幸免，廖冬喝了口陈竹的咖啡，安慰陈竹道：“不要伤心，你只是丑，那个戴着口罩装感冒的明显是被打傻了。”
陈竹“噗嗤”一声，笑了。
杨锐权当没听见，以不变应万变。
廖冬绕到杨锐这边，坐在桌子上，伸手要去摘杨锐的口罩。杨锐躲开，瞪着廖冬：“有劲没劲！病着呢！”
廖冬歪着嘴乐，“你还装上瘾了！”再伸手，被杨锐拍飞，再伸，再拍。
廖冬站到杨锐身后，问道：“今天忙么？”
杨锐说：“还行。”
“那陪我去趟工地吧。”
“哦。”
杨锐没什么心思工作，出去晃荡一圈正好。杨锐收拾包，跟着廖冬离开，陈竹在位置上，挥着餐巾纸，“Goodbye my love，我的爱人~”
廖冬开着车，说：“口罩摘了吧，也不嫌热。”
杨锐默默摘下口罩，顺便拢了拢刘海，“呵呵”傻笑。
廖冬仔细看了下杨锐的脸，“毁容了。”
杨锐没话说，玩手机游戏。
廖冬带着杨锐去工地兜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廖冬和项目经理聊天，杨锐在工地现场闲逛。杨锐知道廖冬是特意带他出来散心的。杨锐隔着口罩挠发痒的嘴角，昨天的事，唉，自己当时怎么想的，怎么就动手了呢，还是和自己的同学。杨锐一边感慨自己的酒量江河日下，一边懊恼自己动手打人，廖冬走到自己身边都没发现。
“杨工。”
“啊呀！”杨锐吓一跳。
廖冬歪头看着杨锐，“哪儿吃去啊？”
“随便，你定。”
“跟小姑娘似的，吃什么，‘随便’，喝什么，‘随便’，玩什么，‘随便’，上床么，‘随便’。”廖冬唧唧歪歪。
杨锐：“……”
廖冬带杨锐去了恒隆，私房面馆，给他点了一份黄鱼煨面。
杨锐摘了口罩，凑近闻，赞叹道：“嗯！香！”
“也不看谁点的。”廖冬挑着眉毛道。
杨锐吃了一口面，竖起大拇指，“棒！”
杨锐闷头吃，只听廖冬说：“汤头雪白，葱花青翠，面条筋道，鱼肉嫩滑。”
杨锐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廖冬看杨锐那碗面已经下去一半了，也不废话，抓紧时间吃。
吃完饭，廖冬建议逛逛，别那么早回公司，杨锐答应，两人就沿着南京西路随便走。走着走着杨锐停了下来，前面的人，岑嘉怡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两人从一家蛋糕店里走出来，岑嘉怡拎着一个盒子，男人说了什么，把盒子从岑嘉怡手里接过来。岑嘉怡笑弯了眼睛。
廖冬凑过来，“这不是你女朋友吗？不过看样子，马上要变成前女友了。”
杨锐没说话，站在原地继续看着。
岑嘉怡看向这边，发现了杨锐，笑容僵住。崔昊也发现了杨锐，他拍了拍岑嘉怡的手。岑嘉怡调整了下表情，朝杨锐招手。杨锐也抬起手摇了摇。崔昊为岑嘉怡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然后向杨锐走来。
“好久不见，杨锐。”崔昊说。
“好久不见，崔经理。”杨锐的声音嘶哑。
“这是怎么了？感冒？”崔昊关切道。
“对。”杨锐说。
“注意休息，工作别太拼，身体要紧。”崔昊拍了拍杨锐的手臂。
“嗯，”杨锐看向坐在车里的岑嘉怡，心一横，道：“岑嘉怡，她还好么？”
崔昊笑了，“她呀，很好，每天没心没肺的，怎么能不好，又要吃，又要玩，忙的很。”
听见崔昊这么说，杨锐懂了，“那就好。”
崔昊郑重道：“我会好好照顾她。”
杨锐点头。
崔昊和岑嘉怡开车离开，杨锐和廖冬也没了散步的心情。两人去地下车库取了车，廖冬问：“哪儿去？回公司么？”
“不想。”杨锐说。
“想干嘛？”
杨锐摘下口罩，“找个地方，打台球。”
廖冬带着杨锐去了一家撞球馆，室内十分昏暗，灯光打的很低，只把球案照的明亮，杨锐不戴口罩也可以。
廖冬抽出会员卡，开一个台子，“无烟区？”
“吸烟区。”杨锐说。
杨锐不算高手，九球玩的比较多。廖冬的水平明显要高出很多，他认真打一杆，随便打两杆，明显是在放水。
杨锐咬着烟，站在一面，黑暗里神情模糊，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廖冬也不深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杨锐说话。两人都在消磨时光，在一个工作日的午后，不想上班，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就这样，一支烟，一场球，漫无目的的熬着。不去计较输赢，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晚饭去吃小龙虾，廖冬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两人走过去。
大街上人头攒动，乌烟瘴气。杨锐和廖冬被安排的位置是支在弄堂的一张小桌，桌子油腻，凳子油腻，墙壁和地面也油腻。杨锐不介意，廖冬也不，似乎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能泰然处之。
“喝点什么？”杨锐问。
“能不喝饮料么？”廖冬说。
“为什么要喝饮料，叫啤酒啊。”
“怕你喝多了，揍我。”廖冬笑道。
“不会的，我，”杨锐顿了顿，“我不会再让自己喝成那样了。”
杨锐给廖冬讲自己和陈竹在之前公司的事情，两人一进公司就被分在一组，啥也不会，还不好意思问，经常加班到后半夜，回家不方便，两人就在公司放一个瑜伽垫一个睡袋，太晚，就在公司糊弄。杨锐一直在说，喋喋不休。
廖冬把烧烤放到杨锐的面前，“快吃，都凉了！”
“哦，好。”杨锐终于停下来。
廖冬盯着杨锐看，杨锐低着头，“你看我干嘛？”
“换个人聊？”廖冬说。
“聊谁？”杨锐问。
“Jeffrey，周洋。”
杨锐放下手中的食物，“没兴趣。”
廖冬喝了口啤酒，“那你对什么有兴趣，我呢？你有兴趣么？”
“挺有兴趣的。”杨锐点头道。
“那就聊聊我吧。”
杨锐看着廖冬，问的直接：“陈猪说你是个双？”
廖冬给杨锐把酒满上，没有否认，“是啊，怎么了？”
杨锐没想到廖冬会承认，“你怎么发现的？”
“发现什么，自己喜欢男人么？”廖冬问道。
杨锐点头。
廖冬像是在回忆，“没什么，就很自然，就跟喜欢女生一样。”廖冬把喜欢男人和女人说的就像喜欢吃肉、吃菜一样简单。
“喜欢有很多种表现形式，嫉妒，嫉妒别人能和他走的更近，占有，想拥有它的一切，维护，除了自己，没人可以说他。”廖冬慢慢的说。
杨锐边吃东西边听。
“这种情绪对女生有过，对男生也有过。如果对女生产生这种情绪可以称为喜欢，那么对男生也可以。”廖冬一脸的坦率。
杨锐点头，廖冬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像他一样坦率。
杨锐犹豫良久，问道：“你，和周洋，怎么认识的。”
杨锐已经做好了听到最不堪回答的准备，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廖冬看着杨锐，笑起来，“我可是他的领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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